老太太如臨大敵，皺著眉頭，冷聲道：「你還敢回來？」

  孔怡淡淡一笑：「我好心來看看老太太你，你卻趕我走，合適嗎？」

  說著，她慢悠悠地走進小院。

  看著院子裡種著的西紅柿、大蔥，和養的幾隻母雞，孔怡說道：「老太太，你們過得不錯啊。」

  老太太臉色嚴肅，用拐杖重重地敲擊著地面：

  「你還好意思說？小雨可是你的親閨女，從你們離婚開始，撫養費是從來沒給過。

  三年前的除夕，我們走投無路去找你要撫養費，你卻連見一面都不肯，你還好意思回來？」

  孔怡絲毫沒有被老太太的指責影響，淡淡說道：「我當時也揭不開鍋了，總得先緊著新家吧。」

  老太太咳嗽了兩聲，不想再談過去。

  「你這次來有何貴幹？」

  孔怡聳聳肩：「沒事不能來看看我閨女嗎？我聽說小雨的分數青華沒問題，是特意過來給她慶祝的。」

  老太太乾笑道：「這麼多年，你一次都沒過關心過小雨，她從小到大的學費、生活費都是我一個瓶子一個罐子湊夠的。

  現在她出息了，你跑來關心了，誰信呢？」

  「哎呀老太太，我那時候年輕不懂事，你不會跟一個年輕人計較吧？對了，你家有水嗎？」

  孔怡走到屋裡，微微一愣。

  客廳雖然狹窄，家具也有年頭了，可東西都被收拾得整整齊齊，書櫃裡放滿了書，三面牆上全都是倪雨的獎狀。

  書櫃裡，還放著幾個相框，其中最顯眼的就是倪雨和奶奶的合照。

  在上面，倪雨倚靠在奶奶肩膀上，笑得很幸福。

  孔怡拿起一張倪雨小學畢業的照片，在人群中找了半天，才找到了穿著寬大的校服，瘦瘦小小，營養不良的倪雨。

  她摩挲了一下倪雨的位置，眼中閃過一絲複雜。

  「看來，小雨值得記錄的時刻，我都沒在。」

  老太太拄著拐杖走進屋裡，嘆了口氣。

  你說她恨不恨眼前的女人，她恨。

  拜她所賜，孫女從生下來就沒過過一天輕鬆的日子。

  可自己的兒子去了深真，在工地打工時意外摔死了，自己還能活幾年？等自己去世了，這個女人就是孫女在世界上唯一的親人。

  就算經濟上不能幫襯，在精神上也是個寄託。

  「孩子我幫你養大了，你要是有良心，以後對她好點。」

  孔怡給自己倒了杯水，說道：「我知道，我對不起小雨。這次我兒子欠了些錢，只要小雨幫我還上10萬，以後我一定好好對她……」

  聽到這話，老太太的聲音陡然升高。

  「什麼？！」

  「看來我真高看你了，要不是要錢，你怎麼會回來看小雨呢？」

  面對老太太的質疑，孔怡面不改色。

  「老太太，話可不能這麼說。我兒子是小雨的弟弟，小雨幫一下她弟弟怎麼了？」

  老太太都快氣笑了。

  「孔怡，我們要是有錢，早搬走了，還會住在這裡？」

  孔怡翹著二郎腿，聳聳肩：「小雨考上青華了，政府怎麼也得獎勵她幾萬塊吧？加上她的積蓄不就夠了？」

  此時，老太太氣得嘴唇都在發抖。

  「你給我出去！」

  「老太太，這次你們幫我渡過難關，以後我肯定對小雨好……」

  「出去！」

  看著老太太氣的心臟病都快犯了，孔怡只好走出他們家。

  「切，我就不信了，小雨會見死不救。」

  孔怡離開後不久，韓風就送倪雨回了家。

  看到韓風，老太太馬上熱情地把他請進屋裡。

  「你就是上次救過我們小雨的男孩吧？聽說你還給小雨提供了工作崗位，謝謝你。」

  韓風沖老太太笑道：「奶奶，別跟我客氣，倪雨可是幫了我不少忙。」

  「呵呵，坐吧。」

  此時，倪雨看到茶几上放著的半杯水，臉色微變。

  「奶奶，我媽……找過你？」

  提起兒媳婦，老太太嘆了口氣。

  「她找我來借錢，說什麼借10萬給她兒子還債，我把她趕走了。」

  「小雨，如果她找你，你千萬不要借給她錢啊，她這人是不會還的。」

  倪雨低頭不語。

  看到孫女傷心了，老太太馬上心疼道：「小雨，我可不是說你媽壞話，你知道她這個人……」

  倪雨不想再聽關於她媽媽的事情，突然站了起來。

  「奶奶，我先去做晚飯了。」

  「好，我去門口買只雞，咱們還沒請小韓同學吃過飯呢。」

  說到這，老太太拄著拐杖站了起來，就要去給韓風買雞去。

  像倪雨這種家境，一分錢都要掰開了花，要是不來客人，估計一年也吃不了幾次。

  韓風馬上擺手道：「奶奶，別買了，我不愛吃雞，我吃素。」

  「啊？」

  老太太疑惑地看向倪雨：「真的？」

  倪雨知道韓風不想讓她破費，於是點了點頭：「那你們聊，我去做幾個素菜。」

  說完，就快步走進廚房。

  老太太給韓風倒了一杯水，擔心道：「你這麼大小伙子正是長身體的時候，哪能吃素啊？」

  韓風接過水，笑道：「沒關係奶奶，我都長一米八了，再長就成電線桿了。」

  老太太也微微一笑，看起來很喜歡韓風。

  說起來，有正義感，有勇有謀的男孩子，誰不喜歡啊？

  想起新聞里報導的那件案子，老太太還是心有餘悸。

  「小韓，你怎麼敢跟通緝犯搏鬥啊？你就不怕沒命了？」

  韓風喝了一口水，平靜說道：「我只是覺得，倪雨這麼好的女孩，不應該死得這麼冤。」

  就算是再有魄力的年輕人，也不敢跟通緝犯搏鬥，除非是為了很重要的人或者東西。

  老太太沉默半晌，有些猶豫：「你……不會是喜歡小雨吧？」

  韓風一個年輕人，哪裡瞞得過老太太，更何況他也沒打算瞞著。

  「小雨這樣的女孩，誰不喜歡啊。」

  老太太雖然歲數大了，但很開明。

  她早就看出來孫女喜歡韓風了，要不然怎麼會每天半夜不睡覺，在家裡搗鼓好幾個小時酸梅湯？

  就算為了掙錢，也沒有這麼拼命的。

  反正年輕人嘛，早晚也要談戀愛，韓風長得又帥，又靠譜，自己孫女的眼光還真不錯。

  既然韓風也喜歡孫女，她就放心了。

  老太太的臉都笑出褶子了：「謝謝你對小雨的喜歡，這下我也能放心了，就算隨時走……」

  「奶奶，您說什麼呢，呸呸呸。」

  韓風認真說道：「您還得看著小雨結婚呢。」

  老太太慈愛地看著韓風：「人有生老病死，小雨就我這一個親人，其實我也放心不下她，如果你和小雨能互相扶持著走下去，我真的很高興。」

  韓風重重地點點頭。

  上一世，倪雨的奶奶過了一年多就去世了，都沒有見到倪雨從青華畢業。

  幸運的是，她死前沒有承受病痛，也算是喜喪了。

  「她應該很羨慕父母關係和諧的家庭。

  她爸媽懷小雨的時候，都20出頭，根本不懂責任，只因為她媽懷孕了，就走了個過場，請親戚吃了頓飯，其實他們根本沒領結婚證。

  有一次，因為家裡沒錢，倆人爆發了激烈的爭吵。

  當時3歲的她想喝水，因為沒人管，就自己去夠暖壺，她一個孩子哪裡搬得動暖壺，開水灑了她一身，現在她身上還有傷疤。」

  聽到這話，韓風陷入沉思。

  倪雨胳膊上，是有一道觸目驚心的疤痕。

  怪不得印象中，她從來沒穿過無袖的衣服。

  也許老太太把韓風當成了能託付的人，打開了話匣子，繼續說道：

  「你應該見過她胳膊上的傷疤吧？那樣的傷疤，她身上還有不少。

  當年他們一人拎了一個行李箱要走，我怎麼勸都不聽，小雨拼命地趴在她媽媽的腿上，哭著求她不要走，嗓子都哭啞了。

  最終，她媽媽還是頭也不回地走了。

  從此以後，她過上了無父無母，一切都要靠自己的生活。

  小雨4歲就會打醬油，還會和菜販子討價還價，呵呵。

  她媽媽算是個狠心的人，但小雨一直不想承認。

  這麼想她能開心一些。」

  聞言，韓風的心都揪緊了。

  很難想像，倪雨是怎麼艱難長大的。

  這些事情，她半句話都不會跟自己說，痛苦全咽在肚子裡了。

  這樣的倪雨，怎麼會不讓人心疼？

  「她爸在深真打工的時候意外去世，她媽估計你也見過了，是個自私到極點的人，小雨命這麼苦，我真不想讓她再受苦……」

  說到這裡，老太太有些哽咽。

  「她媽肯定不會善罷甘休，還會一次次地跟她要錢的。」

  看到老太太這麼難受，韓風心裡也有些不是滋味。

  「奶奶，我會想辦法讓倪雨擺脫掉她媽媽，她從青華畢業後，有著大好前程，會變得非常優秀，吃穿什麼的都不缺，我也會保護她，您不用擔心了。」

  聽到這話，老太太拍了拍韓風的手。

  「好孩子，我相信你。」

  老太太把幾個相冊拿了過來，笑盈盈地給韓風介紹。

  「這是小雨小學畢業的照片，這張是初中的，那時候開始她就是學習委員，學習從來不用我監督……」

  「這張是她生平第一次去外地，物理競賽啥的，我也不懂……」

  看著那些照片上頂著爆炸頭，更加青澀、可愛的倪雨，韓風暗暗做了一個決定。

  這次，這個女孩，他一定不會錯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