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長高了一大截的女兒，孔怡的神色有些黯然。
「我……來看看你，不行麼？」
看到媽媽那張熟悉又陌生的臉，倪雨難以置信，她竟然會來看自己。
察覺到母親有些不開心，倪雨快步走到攤子前面，從褲兜里掏出皺巴巴的4塊錢，放到抽屜里，然後做了一大杯炒奶果。
「喏，給。」
孔怡接過快溢出來的炒奶果，臉上的陰雲隨之散去。
舀了一小勺，孔怡笑著看向倪雨：「看來你過得不錯，這個攤子是你開的？我的女兒真有本事。」
「我只是給人打工的。」
站在一旁吃冰棍的丁宏勝，有些詫異地看著這母女倆。
雨姐跟她媽媽怎麼看上去一點都不親啊，跟外人似的。
孔怡看了看站在一旁啃冰棍的丁宏勝，說道：「小伙子，你是這個攤子老闆？」
丁宏勝擺擺手，訕笑道：「我也是打工的。」
「這樣啊。」
孔怡打量了一下這個有些簡陋的攤子：
「炒奶果成本不高，你在這給人打工掙不了幾個錢，要不我在正丁縣幫你開一家，肯定賺錢。」
倪雨用抹布擦了擦桌子，沒理會這話茬，而是說道：「你這兩年過得怎麼樣？」
孔怡吃了一口炒奶果，臉色變得陰鬱起來。
「前幾年我跟你王叔過得還行，兩年前，你王叔在的工廠倒閉了，家裡光景就大不如前了。」
倪雨繼續擦著桌子，臉上看不出任何情緒來。
就算家裡條件差點，只要兩個人一起努力，又不用負擔自己的花銷，養一個兒子是綽綽有餘的。
倪雨真不知道，以前不管自己死活的媽媽，為什麼今天突然出現在辛市。
孔怡自顧自地說道：
「你在這裡打工，每個月應該有一千多塊吧？你奶奶也給人做十字繡，應該攢了不少錢吧？」
見倪雨沉默著，她馬上拉住了倪雨的手。
「小雨，現在家裡周轉不開，你借媽媽十萬周轉一下行不行？」
聽到這話的一瞬間，倪雨的表情變得無比僵硬。
上次自己和奶奶去媽媽家時，她把倆人都當成臭要飯的了，恨不得一輩子不再見面。
怪不得她這次來找自己，原來是需要錢了。
丁宏勝也愣住了。
倪雨的家境他有所了解，一個女孩，在沒有任何經濟來源的情況下，一邊兼顧學習，一邊打工湊夠了高中三年學費，還養活了奶奶，這已經相當厲害了。
看樣子，她媽媽肯定有了新的家庭。
再怎麼困難，也不能跟這樣一個小女孩要錢吧？還出口就是十萬。
她把倪雨當什麼了？
倪雨把手從孔怡手裡抽出來，有些麻木道：「如果不是借錢，我們應該不會見面了吧？」
看到女兒決絕的神情，孔怡馬上急切說道：「上次我說的是氣話，你是我閨女，我怎麼會真不跟你見面呢？」
倪雨眼中閃過一絲失望：「你別跟我說，你兒子病了。」
「他沒有病，他初二就輟學了，跟一幫混混到處玩，有一次在賭場被人黑了，欠了十幾萬高利貸，家裡所有的錢都還利息了。」
聽到這話，倪雨心中冷笑。
這個兒子如此廢物，你還把他當寶。
自己就算再優秀，你都不會看我一眼吧？
孔怡拉住倪雨的手，說道：
「小雨，你不救救你弟弟，他會被人砍死的！你不是考上青華了嗎，政府和學校肯定會獎勵你一筆錢……」
聞言，丁宏勝的眉頭都皺成一團了。
看樣子，這個做媽媽的並不稱職，絲毫沒管過倪雨。
現在聽說女兒考上青華了，就來要錢？
天氣炎熱，倪雨的心卻十分冰冷。
她躲開媽媽的手，說道：「他被人砍死活該，我從沒把他當做弟弟過。」
說完，就沖丁宏勝說道：「小丁，我們收攤。」
丁宏勝點點頭，開始收拾桌椅，搬到三輪車上。
孔怡見倪雨不搭理自己，臉色也冷了下來。
「你不把他當弟弟無所謂，但你忍心看著你媽媽流離失所？如果還不上錢，家裡的房子就要被拿走了。」
「那也跟我沒關係。」
倪雨咬著嘴唇，內心複雜，生平從來沒有這麼硬氣過。
這些年，都是她和奶奶相依為命過來的。
以前她覺得，自己的出生就是個錯誤。
兩個不負責任，也負不起責任的人短暫的結合，生下了她。
這輩子，人人都有的父愛、母愛，她沒怎麼體會過。
單單為了活下去，她已經竭盡全力了。
自己其實也很渴望母愛。
但是，一想到自己有個這樣自私、不負責任、狠心的媽媽，她就停止了幻想。
看到倪雨這麼堅決，孔怡氣笑了。
她拽住倪雨，大聲說道：「要不是我，哪有你？你一點都不顧親情是吧？冷血的傢伙。」
這一嗓子，讓很多路人停下來駐足。
倪雨的嘴唇微微顫抖，什麼都沒說。
自己18年來所有的風雨都是眼前這個人帶來的，她竟然還說自己冷血。
丁宏勝看不下去了，他擋在倪雨面前，冷聲說道：「阿姨，有事說事，你要威脅，我們可派出所見。」
孔怡鬆開拽著倪雨的手，臉色不悅。
「去派出所？誰怕誰？我是她媽，管教她天經地義！」
倪雨臉色鐵青。
旁邊圍觀的路人越來越多，不少人都衝著孔怡二人指指點點。
「這閨女怎麼跟自己親媽說話的？一點教養都沒有。」
「我看這個女人不是善茬，跟這么小的孩子要錢，好意思嗎。」
孔怡見圍觀的人越來越多，指著女兒說道：
「倪雨，我知道你有錢，你要是不把錢給我，別怪我去找你奶奶。」
撂下話就走了。
倪雨的手微微顫抖著。
她哪有那麼多錢？！
就算政府的獎學金下來了，她也不能給那個女人!
可是那個女人畢竟是自己的親生母親，就算鬧到派出所，人家也不會管吧……
丁宏勝看著有些恍惚的倪雨，馬上安慰道：
「雨姐，你放心，有我和瘋子在，她鬧不起來。」
這時，韓風走了過來。
看到倪雨和丁宏勝的嚴肅表情，他馬上察覺到了端倪。
「出什麼事了？」
丁宏勝打量著韓風的臉，總感覺有些不對勁。
「瘋子，你化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