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他身旁,風鈴般的女子僅以微弱之聲訴說著心扉,每一句痛楚的哭訴,皆在寂靜中迴蕩。未曾預料到紫晶眸中的柔弱與真實,他暗暗感嘆,心間閃過念頭:「原來,那位驕傲的英梨梨小姐在虛弱時竟有這般惹人憐。」
「……如此,你內心深處的感受又是什麼?」 遙以溫和的笑意撫慰著,英梨梨面上的疼痛令他的眼神堅定如初。
「我,一直以來想成為倫心目中最特別的存在……」
「已然……成為過去。」
「但現在,那個位置已被別人奪得,連帶著我們共同的回憶一同失去。」失落的痛苦與悲憤如同巨石壓心頭,但於事無補。
倫也所需的是那個繪畫萌動美少女的「柏木英理」,而非名為澤村英梨梨的女孩。如果天賦過人的波島海風的畫技更勝一籌,她便會被替代。
「我……」
迷茫的英梨梨強忍著內心的動盪,掩飾住眼中失意的光芒。不論何等困頓,都不想暴露自己的脆弱,淚水並不受人所青睞。
望月凝視裝作無事的英梨梨,神色恍惚。在他眼裡,她的形象已超越了那份堅韌偽裝,甚至可能融入了自己的映影。
身處絕境,無人接納,仿佛所有努力皆成泡影——於某一方面,英梨梨比他更為悲涼。
少年微微啟唇,即將脫口的話語充滿關切:
「……那不如忘記在安藝心中排名的事情吧?」
直視英梨梨那深湛的碧藍雙眼,清澈的目光如同湖面的波紋。
「……啊?」淚光尚在的眼眸透出驚訝,小臉上的失落被不解取代。
「嗯,我想說的是,你做得已足夠出色。以這個年紀繪出如此高超的畫作,取得業界成就——很多人早已認同你的價值,英梨梨。」
傾吐完真意,他輕鬆地打個呵欠,讓氛圍回歸和諧輕鬆。
「……不過,我只想得到倫也的認可,其他人的看法無所謂。」
英梨梨不滿地撅起唇,顯然仍在糾結某個心結。
「不,我說的不是別人。」
灰發少年收起慵懶的姿態,轉瞬語氣變得沉甸甸。隨後,銳利的目光鎖定了她。
「只有你自己給予自己認可就夠了,旁人如何想法皆為浮雲——」
那個「旁人」中不應包括安藝倫也,而應是澤村英梨梨自己。
從始至終,她不該過分依賴別人的觀點,更不能貶低自己的價值。
那些努力本是為了配得上倫也,實現幼時的約定:一同製作遊戲,她是社長,他作專屬畫師。但這不應是她唯一的追求。
她應為自己的成果而自豪,那是憑藉努力掙得的榮譽。
於是乎,應當多給自己一些認同,而非只糾結於打動安藝的視線。
「好吧,現在講這些也許顯得多管閒事。」
遙輕挑肩頭,看似無所謂的樣子。
「但是,因愧疚而去付出的努力和真心的自我追求,兩者大不相同。儘管步驟相似,最後能否讓你滿意,卻難以定論。」
這是英梨梨必須面對的選擇題,也是洞察其真實情感的決定。
「…………」
默不作聲的英梨梨轉過小巧的臉龐,不願再多言。望月暗暗揣摩她的情緒變化,然後淡然收回視線,表情依舊平淡。
他並未想教化英梨梨,至少自認為如此,也許她認為這只是他無法理解的心情。
他期盼的是,英梨梨能清晰審視自身,包括內心的情感。
這究竟是長時間堆積的歉意與遺憾,或是深沉的暗戀情愫?
「……謝謝,遙。」
金色短髮少女的一句話,打斷了他的思緒。
「……啊,我……我還是意識到一些的。」
她略帶羞澀地側目,微笑中流露俏皮的虎牙。
「其實……你在關心我吧。我,我再不坦率,也不至於像倫也那樣遲鈍啦……雖然,其實,我也沒有很放在心上……」
「……感謝你。」
「………………」
看著心口不一的英梨梨,少年怔愣片刻。
她大概,真正在反省並進步著。
少了初識時的任性刁蠻,也不再固執與毒舌,此刻的她願意傾聽他人的建議,即便還不夠坦率,卻努力走向成熟可信的方向。
有時,她依然會在小事上使小性子,但在關鍵之時,能明辨真正在關懷她的人。
「……」
少年嘴角悄然升起帶著暖意的微笑,他的眉頭舒展開來,英俊的面孔唯有恬靜淺笑和柔和的目光相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