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1、除夕

  張朝中對他愛人道:「三個娃兒呢?」

  「房間頭,在試衣裳!」秦素仙指了指房間,她也不喜歡這些三姑六婆,以前背地裡不知道說了多少自己家閒話,什麼養了兩個賠錢貨,什么女兒讀書沒得啥子用,什麼二女兒嫁不出去,什麼話難聽說什麼。

  現在見自家女兒出息了,一個個狗皮膏藥一樣貼上來,淨撿些好聽的說,哪有怎樣,還能給你們撈到什麼好處不成。

  更搞笑的是,不少人都來給自己二女兒做媒,男方都是鎮上或者縣城的人,以前哪瞧得上高中都沒畢業的張芹。甚至還有人給自己兒子介紹女朋友,也不看看,自己兒子可是要上大學的,一些胭脂水粉,哪配得上自己兒子。

  也好在這些人還有點自知之明,沒人敢說要給張嵐介紹男朋友,估計都知道肯定沒戲。

  「你們都回去吧,天黑了,小心路滑!」張朝中把大門打開,看了一眼外面,突然發現,外面有人蹲著房子頭的路上抽菸。

  「張全,你蹲在這兒搞啥子?」張朝中走過去一看,竟然是張全!

  「張叔,我......這不聽說嵐姐回來了嗎?我過來看看唄!」張全將菸頭彈開,呵呵一笑,將菸頭一彈,轉身面向張朝中,皮嘻嘻的說道。

  「回去吧,我們家張芹過幾天就要去大城市了,你這樣子,和她不可能!」張朝中淡淡的道。

  「我這就走!」張全轉身就走,背著張朝中揮了揮手。

  家裡的三姑六婆陸陸續續的走了出來,一個個跟張朝中客氣的打著招呼離開。

  「都是些不知所謂的東西,當初踩我們家的時候哪有將咱們當人看!」秦素仙站在門口呸了一聲道,聲音不小,在寂靜的傍晚傳得老遠,也不怕被人聽到。

  「老婆,做飯吧,少做些,我還沒餓!」張朝中蹲在房子頭的桃花樹下,掏出一包名花香菸,抽出一支叼在嘴上,擦燃火柴點上,一股刺鼻的煙味彌散開來。

  「爸,你怎麼不到家裡坐,外面冷!」張嵐緩緩走到張朝中身後,關切的道。

  「嵐丫頭,你知道嗎?今天晚上,家裡的場景,其實我做夢都想看到!但是我今天看到這些人,卻沒來由的嫌棄!以往說咱們家越狠的人,今天就越卑微,這一切都是你帶來的!」張朝中有些感嘆的道。

  「爸,這不是挺好嗎?讓那些狗眼看人低的東西後悔去!」張嵐笑笑。

  「可是他們有句話也沒說錯,你和芹丫頭年紀都不小了,在咱們這十里八鄉,早都該嫁人生孩子了!都是我沒本事,把你兩姊妹給拖累了!」張朝中使勁吸了一口煙。

  「爸你說啥呢?在大城市,女人三十幾歲結婚正常得很!你別急,早晚讓你抱上大外孫!」張嵐彎下腰將張朝中扶起來笑著說道。

  「我這不是擔心你兩姊妹嫁不出去麼!」張朝中無奈的搖搖頭,在農村,一個女人二十歲不結婚,人家就會亂嚼舌根,一個男人二十五要沒討老婆,走路都有人指指點點。

  「爸,快回來,看看姐給你買的衣服,你穿上肯定提勁!」張芹在房門口喊道。

  「誒,來了!」張朝中搖搖頭,真正感受到什麼叫兒大不由娘,閨女本事了,也有自己的想法和目標,自己現在是勸不了也沒法勸嘍。

  「小凡,你外公托人來說,明天去金紫鋪過年,你去不去?」在銀山,易小凡也樣在被父親說道。

  「不去!」易小凡乾淨利落的拒絕,不給易志明一絲念想。

  「那是你親外公,再說,他平時待你不錯,你現在怎麼回事,傲起來了?」易志明瞪了易小凡一眼。

  「我沒說外公不好啊,我不去他家給他省個紅包不是挺好嗎?再說,人家請的主要是你這個女婿,我去不去沒啥關係!」易小凡看著電視,頭也沒回的說道。

  也不知道是不是見識得太多,看著電視機里的演員拙劣的表演,易小凡總覺得搞笑,就算自己來演也絕對比那些人演得好吧。

  易志明盯著易小凡,想了想也就說了句:「隨便你,明天你自己弄飯吃!」他以為易小凡是不願意去老丈人家是因為對外公有芥蒂,或者是不想去後面志華家。

  其實,易小凡是不願去那個村子,看到前世的媳婦,不知道怎麼面對。

  而且易志明也不原勉強小凡,這傢伙的怪脾氣他也不是沒領教過。

  以前有一次,譚平帶易小凡去自己父親家,走到路上,譚平碰到熟人一通熱聊。因為易小凡經常走這條路去二姑志華家,所以沒有等譚平,自顧自的往前走。

  結果易小凡邊走邊等,快到外公家還沒等到譚平,他也沒說自己去外公家,而是順著來路去找譚平,好吧,結果娘倆走叉了路。

  按理說易小凡走差不多就該返回去外公家了吧,他不,他發脾氣回家了!結果譚平也心大,壓根沒來找易小凡,晚上回家,娘倆一通理論,差點沒引發家庭戰爭。

  所以易志明乾脆不管易小凡了,免得他不聲不響的又跑回家。

  「我知道!」易小凡專心致志的分析著電視機里演員的演技優劣。這年頭,很多電視機都是新加坡拍的,他就搞不清楚了,同樣都是華夏人,為何幾十年後,這些華裔為何要偏靠牛仔國呢。

  「別坐那麼近看電視,傷眼睛!」易志明簡單說了句便回房了。

  「我近視是天生的!」易小凡瞥了瞥嘴,還是站起來伸了個懶腰,重生前易小凡曾懷疑過這個問題,他記得很小的時候,隔著公路都沒能認出二舅媽!

  還有一次在廖毅家門口玩,看著遠處歸來的男子,說了聲『我爸回來了,我要回家去了!』結果那是馬永合,所以後來有人說自己和馬曉雪是一對,很小的時候就喊馬曉雪爸爸叫爸爸。易小凡表示很冤枉,我是真的看不清楚。

  所以易小凡一直懷疑,自己眼睛是從小就有問題,而重生之後,他很確信,自己確實是天生的近視,不過小時候沒長大後那麼嚴重。

  最難過的是,前世,自己發現這個問題有點晚,記得自己在黃岩工作時,有個女孩子說自己每次都眼愣愣的恨著她,不知她哪裡得罪了自己。易小凡只得解釋,自己看東西不清楚,所以經常眼睛半眯聚光,眯眼睛的時候眉毛自然有些皺,所以看起來像是在生氣,有點凶。

  這種誤會還不止鬧過一次,有的人知道也就過了,只怕有些心思深沉的人,會記恨自己都不一定。

  易小凡回到房間,突然想起自己有好幾天沒寫稿子了,反正沒事,又坐到桌子前,開始想故事。

  次日,街上到處想起鞭炮聲,易小凡趴在窗口看了一會兒熱鬧,有些意興闌珊。人是群居動物,真讓自己一個人在家中還是略顯無聊。

  不過還好,不像二十年後,國家禁止放煙花爆竹,街上倒是安靜了,可是到處清風雅靜,絲毫沒有過節的氣氛,年味變得越來越淡,過年,變得不再是期盼。

  也或許是,到了一定年紀,對於過年時的花費有一種來自本能的懼怕,沒錢,害怕過年!

  易小凡用電飯煲把飯蒸上,將一份剩菜放在蒸屜上,等飯煮好時,往電飯煲里一放,一頓簡易午餐便好了。

  無聊的大年三十,就這麼無聊的度過,窗外的熱鬧景象與自己毫無關聯,就像是一扇窗隔開了一個世界。

  下午五點多,易志明和譚平回來,給小凡帶回來一些菜,誰知易小凡看都沒看,自顧自的忙著寫稿子,也許是難得這麼無聊,放空思緒的易小凡腦子裡冒出無數的故事,此時不記下來更待何時。

  搞到八點多,易小凡走出房間,春晚已經開始播出,好似一句『我想死你們了』勾起了易小凡對這個時代春晚的興趣,這才是真正不變的情懷。

  「爸,爺爺奶奶他們在哪邊?」易小凡小聲問道。

  「在你二姑家,怎麼了?」易志明不解的問道。

  「沒什麼,感覺沒啥過年氣氛,家裡人越來越分散!」易小凡搖搖頭,情緒不怎麼高。

  「要不明年大家一起吃年夜飯?」

  「明年的事誰說得准!」易小凡嘴角一揚,有些不屑的道。同樣的人,同樣的景,同樣的事,在心境發生變化後,其實什麼都不一樣了。

  易小凡說著,腦子裡卻想起了台上這些藝術家們往後的境遇,和自己過年也差不多,沒有一成不變的未來。

  就像趙老根的小品賣拐,哪怕在幾十年後,雖然同樣被奉為經典,但是卻被一些鍵盤俠過度的解讀,說什麼諷刺殘疾人,什麼抹黑廚師形象。

  就像郭光頭,就因為一句台詞,就被冠上侮辱某省人民。不知道這些人哪來的玻璃心,不去責怪那小部分真正給自己人抹黑的賊子,反而對說出這個事實的人橫加打壓。

  就像郝健的小品扯上了國球,稍微腦子正常的人都知道這個小品的核心是什麼,偏偏有些腦殘要斷章取義。

  都說幾十年後的春晚就是一台子的人花幾個小時在歌功頌德,不然呢,說不定那句台詞出點問題,人家一輩子就毀了,誰特麼的敢去大膽創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