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9章 酒寮殺人事件(七)

  第279章 酒寮殺人事件(七)

  那輪金日,漸漸西沉,半邊落至冷翠山背面去了。

  「這路真顛,格老子的屁股遭大罪了。」

  「余兄弟,這裡有酒店,進去喝兩杯?」

  「喝就喝嘛,莫耽誤了侯師兄交代的事就行。」

  那兩人將坐騎系在門前大榕樹下,走進店來,剛好將門口的三尺落日餘暉遮擋得嚴嚴實實,他們聞見店中傳來一股異香,忍不住咽口水。

  「燉了什麼好肉,巴適得很!」

  「有銀子還怕吃不上肉?老子餓了,管是誰的肉,叫店家端來便是。」

  林平之端坐在桌前,原本聽有人在外間出言不遜,便心中不喜,這時抬頭看去,卻見兩人頭纏白布,上身齊膝黑袍,看著有幾分斯文氣,卻光著兩條腿杆兒,腳上踏著無耳麻鞋。

  他心中希奇:「這打扮不文不武,不倫不類的,可透著幾分古怪,不像福州府本地人,不知是何方人士?」

  史鏢頭見多識廣,低聲道:「少鏢頭,這是川人?」

  林平之問道:「你如何知道?」

  史鏢頭有意賣弄,輕聲道:「川人多是如此打扮,頭纏白布,當年諸葛武侯病逝五丈原,蜀中百姓為之戴孝,武侯恩情深厚,是故其千年以降,白布都不去首。」

  林平之微微點頭,想到川人如此重情誼,惡感稍去,雖然言辭粗鄙,大概只是隨了鄉俗,未必存著多少壞心思。

  兩人掃了眼大門左邊福威鏢局那桌,走到右邊,各抽了條長板凳坐下,大聲叫嚷起來:「店家,拿酒來,快拿酒來。」

  賈人達笑道:「福建的酒與別處不同,都是綿軟無力、甜滋滋的,跟娘們一樣柔弱不堪,實在不像男子漢該喝的酒,不過偶爾嘗嘗還行,余兄弟你可喝得慣?」

  「娘們有娘們的味道,男子漢有男子漢的好處。」

  「哈哈哈,余兄弟高見啊。」

  餘人彥在名分上只是師弟,但畢竟是掌門之子,如賈人達這般在青城派中不算十分出眾的弟子,不免存著幾分討好之心,言語間頗為恭敬他。

  兩人聲音甚大,林平之在對面那桌,聽得真切,不禁握緊了酒杯,方才這番話,可是把福威鏢局這四人也稍帶進去了。

  對方也沒點名道姓,林平之還不好發作,強壓著怒火,制止了要發作的鏢局四人,只是原本熱鬧的氣氛,一下子就凝重起來。

  這時青衣少女聞聲,從內堂出來,輕聲問道:「你們要甚麼酒?」

  臨近黃昏,酒寮內光線昏暗,餘人彥見青衣少女走來,身段婀娜,聲音清脆,不禁得心弦蕩漾。

  他仗著余滄海的名頭,青城派的勢力,在川中沒少干強搶良家婦女之事,有幾個貞潔烈婦尋了短見,事態惡劣,驚動了官府,結果都被壓了下來,江湖上縱有些不利風聲,但只要青城派在抗擊魔教的大義上無虧,些許小節上的瑕疵,正道上的朋友倒也不會揪著不放,畢竟真細究起來,誰也不一定乾淨。

  就算當家老爺子高風亮節,不搞這些名堂,他們兒孫,在權勢與富貴的蜜罐中長大,養成為所欲為的心性,又能有多少芝蘭玉樹,只要不長出毒草惡藤,便是邀天之倖了。

  所以,又何必相互傷害開除『正籍』呢。

  華山派令狐沖在漢中與青城四秀鬧出的爭端,根子也出在餘人彥身上,岳不群便看得明白,不究問細情,只重懲了自己的大徒弟,也要維繫與青城派的關係。

  青衣少女走到桌前,低著頭,再次輕聲問了句:「客官要什麼酒?」

  餘人彥看清她的臉,愣了一下,伸出右手攬向纖細的腰身,臉上笑道:「可惜,真是可惜!」

  青衣少女吃了一驚,向後退了兩步。

  賈人達大笑道·:「余兄弟,這花姑娘雖然長了張麻皮臉,但腰段身材硬是要得,我看不輸成都那幾家青樓中的當紅花魁,你要是瞧上了,就扯塊布把她臉蒙上,或者等晚些時候燈一吹,也都是一樣的嘛。」

  餘人彥嘿嘿笑道:「不用蒙臉,蒙臉就沒意思了。」

  賈人達看向餘人彥,見他神情不似作假,想起在川中聽過的那些傳聞,心中暗罵了聲『變態』,口中依舊恭維道:「余兄弟敢於直面困難,是真男子漢啊!」

  「越是困難,老子越歡喜!」

  餘人彥說著,又要伸手去抓青衣少女的手腕。

  林平之在旁再也聽不下去了,拍桌而起,怒罵道:「哪裡來的兩隻狗崽子,敢在我福州府地界撒野,光天化日,調戲良家少女,當我們不在嗎?」

  餘人彥眼神凶戾,他受余滄海棍棒管束,平時倒也斯斯文文,像個正常人一樣,但只要那玩意兒上腦,就完全像變了個人似的,不達目的誓不罷休。

  「嘿嘿,兔兒爺罵街呢?賈老二你猜他在罵誰?」

  林平之生得像母親王夫人,唇紅齒白,眉目清秀,最忌諱別人說自己像『兔兒爺』,平時在福州城裡,但凡有男子敢用那種眼神看他,立刻一鞭子抽過去,此刻哪裡還忍耐得住,之前積攢的怒火一併迸發出來。

  「狗崽子,你今天別想豎著離開福州府!」

  林平之血液上涌,臉頰氣得通紅,拎起桌上的鐵酒壺,當頭砸了過去。

  兩人迅速從板凳上起身,輕易躲開了,鐵壺落在木桌上,半壺酒水四散飛濺,賈人達身法精湛些,再次躲了過去,餘人彥慢了半步,胸前衣襟被澆了個通透。

  「這兔兒相公生起氣來的小模樣,倒也十分勾人,只是打架還不成,跟個娘們似的,就會亂扔東西。」

  餘人彥看了眼自己胸口的酒漬,不怒反喜,盯著林平之臉蛋和眉眼,眼神中透著的猥瑣意味,不言自明,他愛好甚廣,水旱皆可去得。

  見少鏢頭已經動手,福威鏢局的四人起身,圍至兩人身旁。

  史大金怒道:「你們是什麼人?可知當面這位是福威鏢局少鏢頭,敢在太歲頭上撒野,我看你們是不想活著回四川了。」

  鄭鏢頭摔先出手,一記快拳,打向賈人達的肩頭,豈料對方出手更為迅疾,眨眼間便搭上了鄭鏢頭脈門,用力一拖,鄭鏢頭如倒栽蔥般撞向木桌,對方又是一記極重的肘擊,讓鄭鏢頭撞破了木桌,將上面的碗筷掃落一地。

  史大金見對方一招便挫敗了自己這方的高手,明顯武功不俗,心中驚疑起來,問道:「尊駕既然也是武林同道,還請報上名來,你們在福州地界如此無禮,難道就一點也不將福威鏢局放在眼裡嗎?」

  餘人彥聞言,輕笑一聲:「福威鏢局?老子從來沒聽過,那是幹什麼的?」

  林平之怒而縱身而起,翻過桌子,提掌朝兩人打去。

  「福威鏢局,專打狗崽子的!」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