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0章 欲練神功

  第270章 欲練神功

  翌日,晨。

  向陽巷在河西,背靠福州府的內城牆。

  巷口有兩座始建於唐代的七級浮屠塔,在白日裡擋住了大部陽光,十二時辰中,只有陰陽割天曉之際,才難得有三刻鐘的晨曦照射進來。

  積年累月,小巷內陰涼常駐,環境幽冷。

  早年間還有些住戶,後面也逐漸搬走了。

  巷中兩排一色白牆黑瓦的宅院,除了巷口,還住著兩戶人家,裡面逐漸陷入沉寂,溝渠中的藤蔓攀援而上,在磚縫牆隙內扎入鑽出,沿途許多院落十幾年未曾住過人,徹底荒廢了。

  打發完東瀛小鬼,張玉故意在福州城繞了幾圈,確定沒有蒼蠅跟在身後,才放心來到這起風波禍端、是非善惡、紅塵孽債的起源點——福州府向陽巷。

  「林家老宅?」

  張玉抬頭看向門楣。

  福州多雨,陰暗潮濕,木匾上的『林』字,覆蓋了幾道青苔瘢痕,似乎記載了歲月曆變,主人不歸,空剩屋舍,那已經是屬於前代江湖人的故事了。

  「林遠圖晚年隱居於此,臨終前遺言子孫,『向陽巷老宅中的祖先遺物不可妄自翻看』,這句話……意味頗為不明。」

  「若真不希望,子孫習練,一把火燒了便是。」

  「何須畫蛇添足,多此一舉?」

  巷中忽然捲起一股寒風,張玉正暗自揣摩渡元和尚的心思,忽覺微寒,不由得緊了緊身上的綢布長袍。

  見門上掛著大鎖,他朝旁邊走過幾步,飛身翻越牆頭。

  世上有些事情,草灰蛇線,伏脈千里,看似重要,其實也不過是浩蕩光陰長河中激起的幾朵浪花,矚目一時,並無礙大勢。

  即使沒有《葵花寶典》、《吸星大法》、《辟邪劍法》、《易筋經》,這些蓋世奇功,沒有凡心難抑的渡元和尚,沒有他留下的這把『了塵之劍』,武林恩怨難就會休止嗎?正教神教的爭鬥就會停歇嗎?

  什麼也改變不了。

  滅門的不是林家,也可能是張家、李家。

  力強吞力弱,無論披著什麼皮,江湖的本色還是血色的。

  「蓬!」

  張玉落到鬆軟的地面。

  院中鋪了層薄薄的落葉,物什放在應有位置,福威鏢局對於創始人的隱居之所,並未放任不管,每隔一段時間,都會遣人來照看,只是年頭久遠,無人居住,難掩荒敗之氣。

  後院有間佛堂,張玉點燃蠟燭,光亮照滿室內,尚算潔淨。

  佛龕上供奉的是彌勒坐像,下方是密密麻麻三十幾塊神主靈牌,皆為林姓,從最上方的『忠』字輩,到最下方的『遠』字輩,年代久遠,不少木主漆跡斑駁,已然腐朽。

  左右銘刻兩句對聯,『忠義流芳遠,承嗣後福長。』

  人處於紅塵世間,越缺什麼,越渴求什麼。

  只是天生器具有限,往往是得一物,失一物,

  渡元和尚抵抗不住誘惑,還俗之後,修煉了辟邪劍法,復了林姓,在江湖上干下轟轟烈烈一番事業,快哉恩仇數十年,餘威影響至今,只是流芳雖遠,後福難長,

  張玉看向那幅對聯,心中想道:「林遠圖並未按字輩,給收養的義子起名,晚年隱居於這座小小的佛堂,也不知是否心生悔意。」

  小佛堂空間逼仄,尚不如懸月觀大殿五分之一,張玉六識敏銳,洞察力過人,摸索了片刻,很快找到了機關消息所在。

  「咔嚓!」

  他握住佛龕上的蓮花燭台,初時還紋絲不動,燭台與底座是連著的,轉動起來,阻滯力非常之強,稍微用上了真氣,才逐漸往裡推動。

  隨著幾聲「隆隆」聲響起,佛堂門檻前,兩塊石板向外移動,露出中間漆黑洞口。

  雖然從外表看不出底細,但這種簡單的機關,內里構造,約莫也是一致的,燭台連著鐵鏈、幾隻相套的齒輪,牽引起來,帶動那頭的重物。

  明國機關消息工藝,集歷朝歷代之菁華,加上海貿繁榮,吸納了部分泰西之地的機械圖理,只要有足夠的金銀堆砌,其精巧結構,足以震驚幾百年後的人。

  江湖上,也有千巧堂、新墨門等專一設計建造密室、宮殿的門派,平時名聲不顯,有些類似於鏢局行當,屬於悶聲發大財的一群人。

  張玉將蠟燭,放入紗罩內,提著燈籠,看向下方架在黑洞邊緣的鐵梯。

  辟邪劍譜,脫胎於葵花寶典,應該是世上妖異至極的一門武功,他稍微知道些前因後果,心中免不得躊躇。

  「紅葉禪師的高足,心性、定力、武學見識,應該都是高出常人的。」

  「棄僧還俗,背棄了精神上的信仰;斷根自宮,捨棄了身體上的尊嚴。」

  「代價如此之大,渡元和尚還是忍不住自殘煉功。」

  張玉本身也未能超脫情天慾海,但修煉了逍遙派的神功,加上綠玉扳指的禁錮,他自量不至於,教辟邪劍法迷了心志,對自己痛下殺手。

  時過幾十年,這座四丈有餘的鐵梯子,還算牢靠。

  張玉提著燈籠,走了下來。

  地窖無非幾丈見方,堆著的幾乎全是書籍,佛道儒三家經典,而當間的木架上,十分醒目處,正掛著一件明黃色袈裟,上面秘密麻麻的黑色文字,橫豎相間,粗略看去至少有三四千言。

  當日渡元和尚奉師命,上華山勸說岳肅、蔡子清不要修煉葵花寶典,他自己卻動了凡念,靠著從兩人處聽來的七七八八的經文,融合所學佛經禪理、少林武功,從中悟出了更為妖異的《辟邪劍法》。

  燈火昏黃,那袈裟上的字跡原本就細小若蚊。

  張玉左看右看,不甚明了,又湊近仔細看了半晌,才從字縫裡看出幾行字來,原來寫著,『欲練神功,必先自宮……』

  「……揮刀絕陽,武林稱雄!」

  張玉輕笑一聲。

  他忽然有些理解了,那些為練神功,揮刀去蛋的人。

  修煉武功,原本就是一件極為艱苦之事,而更令人絕望的是,受限於資質,許多人縱使有滴水穿石的毅力,也常常在進入某個瓶頸後,終身不得寸進。

  便如他這般,天生負有諸多奇遇,身懷綠玉扳指、北冥神功,也得水磨功夫吐納打坐,也須在生死之間磨礪劍法,用了三年時間,從武功不入流的副旗主,到成為後天境高手張副堂主,其中艱險難以為外人言說。

  有他這樣際遇的,整個武林又有幾人。

  而修煉辟邪劍法,不問資質,沒有瓶頸,在極短時間內,便能到達頂峰,成為一流高手。

  在江湖上,武功高低,幾乎決定了一切,名望、富貴、權勢、尊重,對於那些武林豪傑而言,有趣的東西太多了,相比之下,區區女色原本也只是諸多樂趣之一。

  「失去的只是二兩肉,卻贏得了整座天下,還有比這更划算的買賣嗎?」

  「完了,有點心動,怎麼辦?」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