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夫人身軀微微顫抖。
她想過他是生氣了，傷心了。
可唯獨沒想過……他只是希望她主動朝他走來一次。
他在等她來哄他。
「那、那你就不怕我知道你不在了，我會活不下去嗎？」她嘆了口氣，他怎麼能拿生死大事來騙她。
傅瑾松淡淡一笑，「我會，但琳琳不會。」
「你怎麼知道？」傅夫人心情複雜。
這些年她被他養得太好了，甚至可以說是養廢了。
之前還能靠對他的恨支撐，而真相大白後她不恨他了，就完全不知道該怎麼繼續生活了。
她有念念，可念念終究有自己的家庭和生活，不可能圍著她轉。
所以每當夜深人靜一個人的時候，眼前浮現的全是和他的點點滴滴。
原來他們已經在一起25年多了……
可最後誤會解開的結局，卻是陰陽兩隔。
她有點難以接受。
所以，其實她有那麼一瞬，是真想去找他的。
可是，她不能。
她不能讓念念傷心。
還有凌琛，她不能讓凌琛失去家。
父母在，才有家。
「因為丘憶琳是傅瑾松的全部，但傅瑾松連丘憶琳的一部分都不是。」
男人平靜淡漠的一句話，讓傅夫人心臟狠狠一縮！
「你還有姜念，謝川，也放不下凌琛，所以我才敢這麼騙你——你不會為了我殉情的。」傅瑾松輕輕閉眼，嗅了嗅她，「老婆，你出汗了，臭臭的。我可是洗澡換好衣服才來見你的，你一點儀式感都沒有。」
「……」
濃濃的傷感氛圍，被突兀地打破。
傅夫人抿唇，冷聲道：「我又沒求你抱我，你可以離我遠點兒。」
「老婆，你嘴好硬。」傅瑾松舔了一下她耳垂，「比我下邊兒的還……」
男人被狠狠擰了一把，最後那個字在疼痛之下，被迫消了音。
傅瑾松皺了皺眉，不用看腰上這塊肉肯定紫了。
下手真重。
「明天回去嗎？」傅夫人終於轉過了身，手搭上了男人的腰，臉埋進他懷裡低聲問道。
老夫老妻的了，她也沒想跟他鬧什麼，只是一開始知道他是故意讓人騙她說他死了的時候，真的憤怒。
可他說想讓她主動一次，她就氣不起來了。
知道他死了的時候，她最後悔的就是沒對他好過一天。
現在他沒死，她又何必跟他置氣？
蹉跎半輩子，已經沒多少時間可以安安穩穩的了。
而且凌琛那孩子……
傅夫人心下嘆氣，她現在最擔心的，就是凌琛的終身大事了。
凌琛還那麼年輕，總不至於孤獨終老吧？
這讓他們當父母的怎麼放心得下？
傅瑾松也沒想跟妻子再較真，對他來說，只要她來了，就是哄他了。
他就什麼都不介意了。
「聽老婆的。」他抱緊她，低低地說。
回不回去，都無所謂。
只要有她在的地方，他都願意去。
傅夫人躊躇了一會兒，輕聲開口：「還有一件事……」
傅瑾松埋首在她頸窩裡，靜靜地等待她說事。
「就是，姜權的墳……」傅夫人越發輕聲，「當年姜權自殺之後，秦威的人就近找了塊地把他給埋了。我還沒告訴念念，我原本是打算這趟在民宿住一陣子，陪你一陣子之後……回去就辦這件事的。」
傅瑾松沒吭聲。
「我現在已經是你的妻子了，而且我和你的事，也算是姜權知情並同意的，他在遺書上有交代。所以墓碑……會以念念的名義來立。」傅夫人知道自己這個丈夫偏執極端，所以儘量地解釋清楚。
可她也不能讓姜權一個人孤零零在那麼遠的地方。
那太殘忍了。
而既然傅瑾松還活著，那這件事，她也必須告訴他。
「我要是不同意，你會跟我鬧嗎？」傅瑾松沉默良久，才問道。
「……」
這話，她沒法接。
老夫老妻了，很多事兒都沒必要說得太明白吧？
傅夫人有點微躁的感覺。
但隨即她想到這廝也不是個正常人……
於是深吸一口氣，她準備繼續好好跟他說。
結果還沒等她開口，他就笑了一聲：「逗你的，你決定就好。」
「？？？」
真的假的？
他這樣情緒穩定的有點讓她覺得現在才是在做夢呢。
「琳琳。」傅瑾松低低地道，「雖然並非我本意，但你確實是我從他手裡搶來的，偷來的。就算他在你心裡，我也沒有什麼好介意的。如果不是我，這二十幾年你都會在他身邊，你不會知道一個叫傅瑾松的男人，對你偏執成狂。」
傅夫人輕輕抿唇。
許久，她才拍了拍他的背：「算了，都是陰差陽錯，姜權的人品我清楚，他沒有怪過你。反而，他覺得很愧疚，因為他的妹妹設局，讓你這個傅家大少爺做了錯事。」
傅瑾松『嗯』了一聲，沒說話了。
等他想了一會兒，準備再說點什麼的時候，卻發現懷裡的妻子已經睡著了。
他看著她有些紅腫的眼睛，抬起手指輕輕撫了一下。
只要在你心裡有一點點位置，我就滿足了。
琳琳，謝謝你能來。
晚安，好夢。
……
傅凌琛一下車，就覺得今天家裡不太一樣。
果然傅管家春風滿面地出來，躬身道：「歡迎少爺回家！少爺，先生和夫人回來了！」
傅凌琛薄唇輕勾了一下：「知道了。」
挺快的。
果然，他爸一輩子都被他媽吃得死死的。
傅凌琛加快腳步走回家門。
剛一進客廳，還沒來得及叫一聲『爸、媽』，就被傅瑾松呵斥道：「跪下！」
「……」
傅夫人愣了一下，立刻出聲：「不許跪！」
「給你媽跪下！」
「不許跪！」
傅凌琛：「……」
頭疼。
「傅瑾松你想當著兒子的面跟我吵架是不是？」傅夫人騰地一下站起，表情有點冷了。
傅瑾松盯著她片刻，緩緩轉頭。
不吭聲了。
門口的傅管家本來踏進一隻腳，但飛快地縮回去了——好嚇人啊，先生和夫人竟然一回來就為了少爺吵架。
他還是躲著點兒。
免得殃及池魚。
先生發脾氣可不是一般人能hold得住的。
傅凌琛也沒解釋什麼，只上前輕聲跟自己母親道歉：「媽，對不起，我只是想讓您自己做選擇。」
他不能說是爺爺臨終前的囑咐。
他爸已經夠恨他爺爺了。
「媽都知道，別管你爸的，他這裡不清楚。」傅夫人指了指腦門。
傅凌琛垂眸，忍了忍。
還是沒忍住，勾起了唇角。
從記事以來，他爸媽還是第一次有嚴父慈母的樣子。
挺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