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勐早已紅了眼。
而姜念撲進謝無妄懷裡，肩膀一直在顫抖。
她死死咬住唇瓣不想哭出聲。
謝無妄和傅凌琛腦海里，也浮現出姜權無可奈何的臨終畫面。
現場，死一般的寂靜，難受。
然而，傅夫人說這些，不是為了凸顯出姜權的可憐。
夫妻一場，看過遺書之後，沒有誰比傅夫人更了解姜權臨死之前在想什麼。
所以，傅夫人緊接著下一句話，才是真正的殺人誅心。
「他會選擇自殺，不是因為他懦弱，不是因為他絕望，而是因為——他在替他的妹妹，贖罪。」
所以姜權是在想方設法送出那封遺書，把真相送出去之後，才自殺的。
所以姜權會在遺書上說，她有傅瑾松照顧，他不擔心了。
姜權知道傅瑾松一定會保護好她。
不會讓蘇亦歡傷害到她。
只是……
很可惜，姜權到死都不知道，他有一個女兒。
叫姜念。
懷念的念，紀念的念，念念不忘的念。
那個時候，她真的好想他。
如果不是因為念念，她早就跟他一起走了。
「你胡說！」秦夫人臉色唰地一下雪白，她站起來顫抖著聲音指著傅夫人，「你胡說八道！他明明是為了你才自殺的，我讓秦威告訴他你貪慕虛榮嫁給了傅瑾松當了傅夫人，早就把他給忘了，他受不了刺激才自殺的！我想讓他忘了你這個賤女人，可他卻死了！你真是把他迷得神魂顛倒，忘了他自己姓什麼了！」
傅夫人抬手抹掉臉頰上的淚痕，淡淡一笑：「就是因為他知道他姓姜，所以他才會死。對他來說，傅瑾松是傅家唯一的骨血，而你卻設計傅瑾松犯下那樣大的奪妻之錯——他覺得愧對傅家先輩。」
至於她的事……
容後再說吧。
她得跟秦夫人把一切都掰扯清楚，才會給秦夫人最後一擊。
讓秦夫人知道，所謂的『罪惡』，所謂的『捍衛』，是多麼地可笑。
只有這最後一擊，才能讓秦夫人徹底垮掉。
她丘憶琳從不是什麼惡人。
可她也不是什麼大善人。
她的丈夫，她的女兒，都被眼前這個女人害死了。
以德報怨，她做不到。
「你以為你很了解他？你憑什麼以為你最了解他？」秦夫人怒吼，「這都是你自己臆想出來替你脫罪的藉口罷了！」
「姜權的遺書，要看嗎？」傅夫人將出門時，吩咐謝無妄去拍照列印出來的遺書複印件，拿了出來，「他不但把我託付給了傅瑾松，還告訴小勐要做一個光明磊落的巾幗英雄，他確確實實，是為了你贖罪而死。」
真正的遺書，她自然捨不得給秦夫人的。
那是姜權留下的，最後的東西了。
「給我！」秦夫人一把奪過，雙手拉開複印件，死死地盯著那些字跡。
是哥哥的字跡……
真是哥哥親筆寫的遺書……
等到秦夫人一個字一個字看完，內心早已麻木。
她失神地跌坐回椅子裡。
哥，你寧可讓小勐去找傅瑾松告密，也不跟我和秦威再多說一句話，為什麼啊？
為什麼你會認為，是我錯了？
我都是……為了你啊……
秦夫人的眼淚，終於落了下來。
→
「你知道嗎？你和他在鄉下的時候，秦威一直在虐待我。」秦夫人似乎有些失了鬥志，顫抖的手撫上小腹，「那個時候我都有孩子了，可活生生地被他打流了產。醫院說……我這輩子，再也不可能有孩子了。」
傅夫人靜靜地聽著。
沒有發表任何意見。
「姜權把我託付給秦威的時候，我一直以為，他是告訴過秦威，我和他的關係的。」秦夫人自嘲地一笑，「結果他為了怕秦家不要我，只跟秦威說我是他認的乾妹妹。那幾年，我一直求秦威想辦法救他，我說他那樣一個讀書人，在鄉下熬不了幾年的，我不能看著他死。」
「秦威問我，姜權對你來說就這麼重要嗎？我說當然重要了。秦威從那之後就開始發瘋，喝醉酒就虐待我，我為了讓他把姜權弄回京市，小心翼翼地伺候，忍耐。直到我再也不能生孩子了，我說我要跟秦威離婚，我要去鄉下找我哥……秦威在醫院裡還把小產的我打了一頓。」
秦夫人笑出了眼淚，「姜權終於被秦威弄回來了，我告訴他，我要跟秦威離婚，可他不答應，他說亦歡你別任性，當初我們最危難的時候，我這個當哥哥的護不住你，是秦威護住了你，秦威是我們姜家的恩人。」
「可是這其中的隱情，我又怎麼跟他開口？我難道要告訴他，秦威懷疑我們兄妹……」秦夫人再次悽然一笑，「我說不出口。」
在場的人，包括傅夫人，都有些無法回神。
傅夫人完全沒有想到，那個時候還有這樣一段隱情。
可她隨後又想起，一直到她和姜權結婚，姜權也沒有告訴她，秦夫人是他親妹妹的。
因為當時她的父親還沒有……姜權一直在為此奔波，可惜證據不足。
所以他們和秦家得避嫌，不能拖累了幫他們回到京市的秦威。
結果秦威居然誤會……
傅夫人閉了閉眼，唇瓣微微抿緊。
「後來你們要結婚。」秦夫人又面露厭惡，「我和他大吵了一架，我說他對不起我的忍辱負重，對不起姜家列祖列宗，他怎麼能娶你這樣一個成分的女人！」
秦夫人說著又激動起來，她坐直身盯著傅夫人：「你知不知道？如果他不娶你，秦威是可以安排他工作的。可他娶了你，就什麼都不行了，還被人罵作是**賊的女婿。我和他吵，我甚至以死威脅，他都不肯放棄跟你結婚的念頭。我氣死了，所以你們結婚，我連禮物都沒送！」
傅夫人沉默了一下，才說：「你這樣激烈反對姜權娶我，恐怕秦威誤會得更加徹底了吧。」
「沒錯！」秦夫人提起秦威也是一陣厭惡，「雖然我哥沒說實話是有錯，但秦威那些齷齪的想法蒙在心裡不說，他更錯！」
齷齪……
謝無妄下意識看了傅凌琛一眼。
當初傅凌琛猜測那什麼時，也被秦夫人怒罵齷齪。
傅凌琛倒是很淡然，像在看電視劇一樣。
這些舊事，跟他無關。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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