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們談，我就在外面等著。」

  吳局雖然有些遲疑，但是最終還是離開了。

  待吳局走後，男人拿起桌上的煙盒輕輕扔到桌前。

  「坐吧。」

  於大章又將煙盒推了回去：

  「謝謝局長，我不會抽菸。」

  「不用拘謹，叫我劉局就行。」男人微笑，指了指於大章手裡拿著的文件：

  「報告給我看看。」

  於大章沒言語，躬身將報告遞了過去。

  劉局接過後，先是點燃一支煙，抽了一口，這才緩緩翻開報告。

  剛開始還只是隨意掃視，然後漸漸地表情嚴肅起來。

  可當他越往後面看，臉色便越沉重，甚至有些難以置信。

  最後忍不住「啪」的一聲合上手中的報告。

  此時的香菸也燃到盡頭，從始至終，他只抽過一口。

  他將煙屁股狠狠摁滅在菸灰缸里。

  「這個報告是你自己寫的嗎？」劉局語氣不悅。

  「是啊。」於大章點頭承認。

  他不明白這個報告有什麼不妥之處。

  昨晚寫完之後，他還特意檢查了兩遍。

  邏輯自洽、條理清晰，沒問題啊。

  豈料，劉局和他想的完全不是一回事。

  正是因為這份報告寫的毫無瑕疵，劉局才會認為於大章可疑。

  類似的報告他看得太多了，從警十幾年的老警察寫出的報告都不如眼前這份嚴謹。

  說是天衣無縫誇張了點，但也確實挑不出毛病。

  至少劉局找不到半分瑕疵，也沒有任何邏輯漏洞。

  本來還想著檢查一下小傢伙的報告，如果有的地方不夠細緻或者缺乏證據支撐，他可以提前指出來，令其回去修改。

  現在不用了，就這份報告，拿到哪去都挑不出錯來。

  「誰教你的？」劉局繼續問道。

  「教我？」這話給於大章問懵了，他想了想，反問道：

  「寫報告也用教？」

  劉局被他的話噎得不輕。

  自學成才唄。

  「我看過你的檔案，這是你第一次擊斃罪犯，而且還擊斃七個，我想聽聽你的解釋。」

  於大章明白他的意思。

  無非就是不合常理嘛。

  一個沒殺過人的菜鳥，遇到一群窮凶極惡的歹徒，不但沒怕，還將對面給團滅了。

  而且專往要害上招呼，不是前胸就是腦袋，四肢沒中一槍。

  換個正常人來，別說團滅了，估計連殺人的勇氣都沒有。

  「當時我沒考慮那麼多。」不想解釋也得解釋，於大章只能硬著頭皮說道：

  「我身後還有兩名同事需要我來保護，如果我倒下了，他們將再無生路。」

  此時他也只能儘量去轉移對方注意力。

  現場還有兩名受傷警員，所以那時候根本就來不及考慮。

  劉局點點頭。

  這個解釋倒也說得通。

  「昨晚睡得好嗎？」他又換了一個問題。

  問出這句之後，劉局目光如炬，緊盯著於大章的眼睛，仿佛要看穿他的內心。

  於大章茫然地回望過去：

  「還行吧，和平時區別不大。」

  玩微表情？

  這是我強項啊！

  而且自己也沒必要說謊。

  頭天晚上失眠，第二天通過精神狀態是能夠看出來的。

  於大章曾想過裝一下。

  可整天都要裝作精神恍惚的樣子，實在太累了。

  劉局眼神如鋒利的刀刃，依舊盯著於大章的眼睛：

  「我見過很多人第一次接觸到人命後，各種各樣的反應。」

  「嚴重點的有嘔吐、四肢無力，甚至渾身顫抖。」

  「輕一點的倒是沒有生理反應，但精神層面還是會受到一定影響。」

  「失眠，做噩夢，精神恍惚，驚魂不定。」

  「可我在你身上沒有看到任何一點異常，你覺得這正常嗎？」

  於大章被劉局盯的很不舒服。

  就像是他拿著一把刀在自己眼前亂晃。

  只要自己露出哪怕一點馬腳，他的刀會立刻落在自己臉上。

  劉局幹過預審吧。

  這一套微表情逼供的手段，用得太溜了。

  可惜，這次你遇上我了……於大章臉上露出為難的表情，但很快又變回了那副無辜單純的樣子。

  「咋沒吐呢，昨晚到家我就吐了。」

  他此時就像一個在校大學生，眼神中透露著清澈的愚蠢：

  「對，還有四肢無力，真的是一點力氣都提不起來，我還冒虛汗了呢。」

  「也顫抖了，那傢伙抖的，跟篩糠似的，停都停不下來。」

  「做的夢嘛，想不起來了，不過我估計也不是什麼好夢。」

  「昨天太累了，我估計今天晚上我就得失眠……」

  劉局實在聽不下去了，抬手打斷道：

  「行了行了，別說了。」

  真假他沒看出來，實在是小傢伙的表情太返璞歸真了。

  同時他也發現這小子夠貧的。

  「明天先去做個心理評估。」劉局用命令的語氣說道：

  「然後再決定你下一步的工作。」

  有這必要嗎……於大章對此有點牴觸。

  他很清楚自己肯定沒有心理問題。

  前世已經過了心理關，早就不是青澀懵懂的少年了。

  而且他還比別人多過了一關……死過一次。

  自己都被亂槍打死過，還有心理負擔那才是見鬼了。

  同時於大章也聽出來了，劉局這是有意提拔自己。

  他的那句「下一步工作」是有所指的。

  出了局長辦公室，於大章發現吳局正在走廊上來回踱步。

  看見於大章出來後，他立刻迎了上去。

  「怎麼樣，是不是讓你留在市局？」

  「沒有。」於大章搖搖頭：

  「劉局沒說過這話。」

  吳局臉色立刻鬆弛了幾分，顯然是放心不少。

  「走吧，先跟我回去。」

  半小時後。

  吳局帶著於大章來到支隊。

  「從今天起，你就別回一大隊了。」吳局看著於大章，表情很認真：

  「你現在的狀態不適合接觸八類案件，等接受完心理輔導再說。」

  「那我總得上班吧？」於大章問道。

  吳局似乎早就知道他會這麼問了，想都沒想地回答道：

  「你暫時在支隊上班，我和李隊打過招呼了，給你安排一些較為輕鬆的工作。」

  見於大章有點牴觸情緒，他又立刻補充道：

  「你現在的主要工作是配合治療。」

  我想放棄治療……於大章只能點頭答應。

  很多時候，自己是決定不了工作內容的，更何況領導還是為自己著想。

  隨後吳局將李鈞叫出來，算是正式把於大章交給了支隊。

  吳局走後，李鈞對著於大章一伸手：

  「配槍先交上來，暫時由支隊保管，等心理輔導過後再還給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