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小時後。
「我們剛才為什麼不在那個農家院過夜?」
張森已經將車停在路邊的一處空地上。
「距離他們失聯的時間太近了。」於大章將座位調低,躺了上去:
「從現在開始,無論咱們遇到什麼人,不管對方是什麼身份,都不要完全信任對方。」
張森也調整了座位,和於大章並肩躺著:
「這個我明白,這點警惕性我還是有的,我就是搞不懂你為什麼要停在這裡。」
在他的想法裡,要麼在農家院過夜,要麼一直往東南方向開。
可於大章卻偏偏選了這麼個兩不靠的地方。
這樣既休息不好,也很耽誤時間。
「不為什麼。」於大章閉上雙眼,看樣子不想談論這個問題。
張森見他不想說,也就沒再問。
第二天一早。
張森還在睡夢中的時候,忽然感覺身邊的人坐了起來。
緊接著響起開門下車的聲音。
他立刻清醒了過來,先是看了一眼副駕駛。
當發現於大章已經不在座位上後,他又看向了窗外。
只見那個胖子正努力往車前蓋上面爬。
他又在爬高高……張森一看他笨拙的樣子就氣不打一處來:
「哎!你沒事總往車上爬幹嘛,有癮是吧。」
於大章就像沒聽到一樣,仍舊繼續著自己的動作。
等張森開門走下車,他已經站在了前車蓋上。
在張森的注視下,他先是盯著來時的方向看了大約一分鐘。
隨後他又做了在工業園區時一樣的動作,將兩隻手的大拇指和食指合攏成一個三角形。
然後將其對準來時的方向,目光透過中間的空隙看向遠處。
這次於大章沒再像上次一樣,向著一個方向移動,而是保持著這個動作,向著四周轉了一圈。
似乎有些不確定,他想了想,又反方向轉了回來。
張森在下面看得直咧嘴。
前車蓋都凹進去了,媽的。
這輛車是他們二大隊的,而且還是自己開出來的,回去該怎麼解釋啊。
說是這個胖子爬高高弄的?
張不開嘴啊。
這不就相當於打小報告嘛,實在干不出這種事。
看來挨批是難免了。
算了,反正每次遇到這小子准沒好事。
就在張森鬱悶的時候,一隻手按在了他的肩膀上。
「哎你別……」
等他反應過來時,於大章已經以他肩膀為支點跳起,隨後平穩落地。
張森半邊身子一歪,險些摔倒。
打掉自己肩膀上的那隻手,張森有些憤怒地看著於大章:
「我警告你,以後不許你接觸我的身體,任何部位都不行!」
「別這么小氣嘛。」於大章自知理虧,笑著說道:
「來車裡,咱們分析一下案情,我已經推斷出那兩名警員的去向了。」
一聽和案情有關,張森立刻重視起來,打開車門坐進了駕駛位。
上車後的於大章從隨身包里拿出一份文件遞給他:
「這上面記錄著周子喆提供的線索,你再仔細看看。」
這份文件張森出發前就看過。
但也只是看了一遍,分析什麼的談不到,他不認為從這上面能看出什麼端倪。
畢竟是一個五歲孩子的記憶,而且還相隔了十六年。
在他看來,已經沒什麼參考價值。
不過於大章提起了,他還是接過來,仔細翻閱了起來。
可惜的是,從頭看到尾,還是沒看出有什麼值得關注的地方。
「你看這句話。」於大章看表情就知道他在想什麼了,於是提示道:
「周子喆溜出來後,連夜下山,又走了一天一夜,最後在一個工地門口昏倒。」
張森點點頭,回答道:
「這個我知道,上面提到的工地就是之前咱們去過的工業園區。」
於大章沉聲說道:
「這個只是結果,前面才是重點。」
張森經過他的提醒,將目光放在了『連夜下山,又走了一天一夜』這一句上。
仿佛眼前亮起了一盞明燈,這一瞬間,他心裡忽然有了一種豁然開朗的感覺。
原本認為毫無價值的線索突然變得清晰。
猶如撥雲見日,他好像看到一扇門在朝自己敞開著。
於大章見他陷入沉思,沒有出聲打擾,而是輕輕推開車門走了出去。
來到外面,他拿出手機打給了呂忠鑫。
電話剛一接通,他直接問道:
「師父,你那邊怎麼樣了?」
「還算順利,我們查到那兩名警員曾來過工業園區,」呂忠鑫的聲音聽起來有些疲憊:
「而且他們還在園區內打聽過周圍都有些什麼山。」
「還有嗎?」於大章繼續問道。
「有。」呂忠鑫快速說道:
「我們又向著兩名警員失聯的地方沿途收集信息,確定他們走的是一條較偏僻的底道。」
停頓了一下,似乎在思考著什麼,片刻後,他繼續說道:
「暫時就這些了,你現在什麼位置,查到些什麼?」
隨後於大章將自己查到的內容和當前的位置告訴了師父。
「你找到了他們失聯前一天住的農家院?」呂忠鑫的語氣里有掩飾不住的欣喜。
雖然是疑問的口吻,但聽得出來,他確信自己的徒弟不會出錯。
「師父,你查到的信息才是真正有用的。」
於大章這話不是在恭維,而是發自肺腑。
如果只有他和張森兩個人調查,他不可能直接越過園區和那兩人失聯的位置,直接去那個鄉村。
因為這樣會漏掉很多有價值的線索,導致信息不對稱,無法互相驗證。
結束通話後,他坐回車裡。
此時的張森已經回魂,正雙眼發直地盯著他。
「我知道了。」他激動地說道:
「我知道你為什麼停在這裡了。」
「你在找山!」
「那句話里有兩個關鍵點。」
「一是連夜下山,說明周子喆是從山上,或者說,是從一個山村中逃下來的。」
「二是一天一夜,表面看起來是時間,其實是路程。」
「一個五歲的孩子,走了一天一夜,這個路程是能估算出來的。」
「難怪你爬上前車蓋,用雙手來回比劃,你是在找附近哪座山符合這個路程。」
「哇,你真的是……」
「你鬼心眼子太多了!」
看,只要告訴一個人某個地方有線索,他很快就能分析出來。
可惜的是,不是每個人都能發現關鍵點。
同樣的一句話,有的人看一眼就過去了,有些人則能看出不一樣的東西。
「森哥,我得糾正一下。」於大章嚴肅地說道:
「我沒有主觀想去做什麼,我一直在做的,是模擬那兩名失聯警官的破案思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