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1章 可怕的人
叮鈴鈴——
「餵?」
「建昆,跟你說個事——」
「王哥?老大不在,出了點事。」
「……張貴還是張富?」
「張富。」
「建昆呢,出啥事了?」
電話那頭,聽完張富的講述後,王山河勃然大怒:「草!劉薇那個臭婆娘,虧她還是搞教育的,卑鄙無恥!垃圾!
「建昆現在在哪?」
張富回道:「西湖所里。」
「我現在去買票,儘快趕過來——」
「不不,王哥,你不用來,老大誰都沒讓通知,他說他自己能解決。」張富打斷道。
「哦?確定?」
「老大什麼人你還不知道嗎,他既然這麼說,肯定胸有成竹。」
「那……行吧,有什麼情況第一時間通知我。還有,建昆如果出來了,讓他給我回個電話。」
「好。」
……
……
西湖所。
一間小黑屋裡。
剛從所長辦公室回來的方明銳,瞅一眼坐在房間居中、一張長條桌後面,軟硬不吃的男青年,一個腦袋兩個大。
雖然料想到,新僑賓館那邊出的事,不會是小事。
卻也沒想到雙方來頭都這麼大。
別說他,連所長剛才都是滿頭大汗,一再告誡他要妥善處理。
「李建昆,坦白從寬抗拒從嚴知不知道?
「拖下去對你沒好處。
「趕緊老實交代!」
同事還在拍桌子瞪眼、唾沫橫飛。
方明銳踱步上前,手搭到他肩膀上,微微發力:「陳旭,你先出去。」
「是,方隊。」
房間裡只剩下李建昆和方明銳後。
後者扯開一把掉漆嚴重的靠背椅坐下,表情複雜地說:
「你這樣的人,竟然會幹這種蠢事。」
李建昆搭眼瞅他一眼道:「這件事無關我是什麼人,我希望你們能秉公執法。」
方明銳:「???」
他當然會,但這話從一個殺人未遂的嫌疑犯嘴中說出來,未免古怪。
「你還是不肯交代嗎?」方明銳問。
「我說過,劉薇不在場,我沒什麼好交代的。」
「她是受害者,有傷在身。再一個,誰知道伱在打什麼主意,會不會二次傷害她。」
鐺!鐺!
李建昆抬起雙手,用力拽兩下,銀白色的手銬固定在特製的椅子上,紋絲不動,然後笑笑問:「你們是怎麼判斷她是受害者的?」
他居然還能笑出來?!
方明銳算是體會到一些這個人的可怕了。
年紀輕輕,身兼多份要職,超高學歷。
真心不好對付。
「其一,她身上的傷就是證據,新僑賓館的人也能作證。」
「其二,動機完全說得通,據劉薇反映,你和他兒子一直有過節,我們向特區等方面了解過情況,確實如此。
「劉薇說你這次過來,也是因為與他兒子之間的過節。
「難道不是嗎?」
李建昆微微頷首:「是。」
方明銳聳聳肩:「所以呢,她不是受害者,難道你是受害者?」
「誒!方警官,不錯哦,終於洞悉了真相。」
「……」
方明銳腦瓜子疼,深吸一口氣道:「你不要兜兜繞繞,我承認我智商沒你高,我勸你還是老實交代了,這樣對大家都好。」
李建昆本想攤攤手,鐺一聲後,未能如願:
「我是準備老實交代啊,只要你們讓劉薇在場。」
方明銳皺眉問:「你為什麼一定要她在場?」
「因為……我不會再給她陷害我的機會。」
李建昆幽幽道:「這個女人做事可以不擇手段,偏偏能量還不小。」
方明銳一腦門霧水問:「啥意思?」
李建昆微微一笑:「方警官,反正我只有這麼一個小小的要求,你把她帶過來,我保證知無不言。」
李建昆頓了頓,道:
「我如果不交代,你們也會很頭疼的,對吧?」
豈止是頭疼,沒有認罪筆錄,都不知道該怎麼處置他。
一個不好,特區、首都,包括國外……天知道會有多少麻煩找上門。
所以所長才鄭重吩咐他,一定要妥善處理。
「我和上面溝通一下,但不敢保證。」
「謝謝,你們會保證的。」李建昆瞌上眼睛,閉目養神。
方明銳:「……」
……
……
翌日。
仍是這間小黑屋。
左手腕上包紮著一圈紗布的劉薇,總算現身。
站在距離李建昆最遠的地方,一副擔驚受怕的小模樣。
旁邊兩名配槍的女警官,左右護衛著他。
而且在剛剛厚實的原木色房門打開時,透過縫隙,李建昆留意到外間裡有大動靜。
他瞥到一個肩章——兩槓兩星。
看身形有些歲數。
而此人只是一副陪同姿態。
李建昆心想,他此行想見的人,應該出現了。
只是沒想到會在這種場合。
也罷。
接下來這場戲,讓他好好看看,對於他的家庭,他實在缺乏了解。
方明銳踱步到房間居中的長條桌旁,也不落座,盯著李建昆道:「現在可以交代了吧。」
李建昆點點頭:
「事情的經過是這樣子的……」
方明銳趕忙拍一下坐在李建昆斜對面的同事,示意他做好筆錄。
「我和劉薇的兒子徐慶有,確實結怨很深,這個人出獄之後仍不知悔改——」
「你不要瞎說!」劉薇喝道。
李建昆看都不看她,望向方明銳。
後者轉過身,硬著頭皮對劉薇說:
「劉薇同志,現在是辦案環節,在他沒說完之前,還請你不要出聲,他說的未必為真,這個我們明白,後面自然會查證。」
劉薇顯得很識大體的樣子,歉意道:「不好意思,我知道了。」
方明銳對李建昆做個了請的手勢。
後者繼續說道:
「徐慶有出獄之後,三番五次地找我麻煩。
「我對他父親這個人,還算有些了解,知道他是一個光明正直的人,並且有過一面之緣。
「徐慶有身在南方,他父親在這裡,許多事他父親未必知情。
「所以我想無論怎麼樣,都應該先和他父親談一下。
「前天傍晚,我來到本市,下榻在新僑賓館。
「隔天早上,劉薇登門找到我——」
「等一下。」方明銳打斷道,「劉薇怎麼知道你在新僑賓館,你提前聯繫過他們家?」
李建昆搖搖頭:「沒有。這你們就要問她了。」
方明銳微微蹙眉,餘光瞥向劉薇,手指輕敲桌面,示意做記錄的同事重點備註。
「請繼續。」
「我和劉薇見面後,在言語上起了些爭執。我想見她丈夫,她想阻止……」
劉薇看一眼房門,目露憂慮。
不過,她想,也不是不能解決。
一個殺人未遂的犯人,她能從很多層面找到理由,制止二人相見。
「我的態度很堅決,當劉薇意識到,無論如何都無法改變我的想法後。
「她從隨身的挎包里,摸出一把水果刀——」
「你胡說!」劉薇憤怒道。
方明銳扭過頭:「劉薇同志。」
「行行,你們繼續,剛才實在沒忍住,受不了被人這樣污衊。」
李建昆含笑望著方明銳,道:「我這還什麼都沒說呢。
「其實你們始終忽略了一個問題:
「那把水果刀是從哪來的?」
方明銳反問:「就不能是你帶來的?」
「我的行李在賓館,你們八成已經檢查過,有什麼和水果刀一樣沒有必要的東西嗎?
「我千里迢迢過來,帶把水果刀很合理嗎?」
方明銳若有所思,道:「你接著說。」
「後面劉薇就用那把水果刀,割傷自己的手腕,然後大聲喊『殺人啦』。
「再後來的事,有不少目擊者,就不用我說了吧。」
方明銳挑眉問:「你的意思是,她自己割傷自己,陷害你?」
「正是。」
方明銳下意識轉過身,望向劉薇。
後者道:「我現在可以說話了吧?」
不待方明銳回應,劉薇接著說道:
「一派胡言!
「這個人實在卑鄙,想殺我,還倒打一耙!」
方明銳思忖著問:「他殺了你,他往哪跑?他是用實名登記入住的。」
劉薇道:「可是沒人知道我去過新僑賓館呀,那天很早,賓館大堂、廊道里都沒什麼人。他殺了我,找個行李袋拎走,沒人知道。」
方明銳不帶感情色彩地問:「你怎麼知道他住在新僑賓館,甚至連房間號都知道?」
「我、兒子告訴我的。他們這些年輕人,交際廣,各行各業都有朋友。」
「你兒子告訴你這些,有什麼目的?」
「想讓我去見這個人一面,化解矛盾。這人不願意和他溝通。」
方明銳擺回頭,望向李建昆問:「你有什麼想說的嗎?」
「沒有。」
方明銳:「?」
李建昆聳聳肩說:「和她爭辯沒有意義,爭不出個所以然。
「我剛才陳述了事實。
「怎麼判斷我倆誰的話為真,其實很簡單。」
「哦?」
方明銳眼前一亮:「此話怎講?」
李建昆忽然嘆息一聲,道:「方警官,你們的辦案流程,很有問題啊。」
「……」
方明銳道:「我們歡迎提意見,如果確實存在問題,我們一定積極改正。」
李建昆問:「那把水果刀在哪?」
方明銳怔怔後,似乎終於想到什麼,右手在桌面上輕輕一拍:「在我辦公桌的抽屜里,這件案子我是負責人。」
李建昆點點頭:「不用我再多說吧。」
「不用。」
方明銳說罷,迅速走向房門。
劉薇一頭霧水,伸手攔下他,問:「你們在說什麼?」
方明銳深深看著她道:
「你說李建昆持刀想殺你。
「他說他沒有。
「如果你說的為真,那麼那把水果刀上,一定能找到他的指紋。反之——」
方明銳微微側頭,問:「李建昆,你碰過那把刀嗎?」
李建昆回道:「沒有,包括我的人,都沒碰過。」
方明銳猛地轉身,驚詫道:「你老早就意識到這一點?」
「是。」
方明銳:「……」
被人控告殺人的時候,還能留心這種細節?
這時,這位大隊長終於明白。
為什麼李建昆一定要劉薇在場,才肯打開話匣子。
那把水果刀,是證明他是否犯罪的最有力的證據,而劉薇此人,很有背景。
他擔心提前泄露,證據會丟失。
現在情況就不一樣了,劉薇也有極大嫌疑,在沒查清楚之前,從任何程序上講,都不能放她離開。
也就是說,她被控制住了。
至於警方為什麼沒想到查水果刀上的指紋,實在是因為,案情看起來一清二白,包括方明銳自己,潛意識裡覺得沒有必要。
李建昆也沒說不是他幹的,只是一直要求劉薇到場,才會坦白。
昨天一天都耗在這上面。
方明銳定定望著李建昆,心想,我可真感謝你的信任。
難怪昨天審訊的時候,李建昆老是反問他一些無厘頭的問題,比如:
「方警官,你父母是做什麼的?」
「方警官,家裡幾個孩子啊?」
「方警官,如果你母親和你妻子一起掉進河裡,你會先救誰?」
…
真他娘的可怕!
一切他都算計好了!
這時,李建昆提高音量說:「方警官,現在可不是發愣的時候!」
方明銳點點頭後,迅速離開。
房門旁邊,劉薇大腦嗡鳴,喃喃自語:「指紋,指紋……」
身體不由自主地顫抖起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