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3章 過於深沉

  第993章 過於深沉

  一群男青年迅速接近林家的院門。

  村民們紛紛讓開路。

  李建昆沒動,富貴兄弟站在他身後,王山河等人表情複雜。

  來人停下腳步,為首的人扯扯嘴角道:「建昆。」

  李建昆掃一眼他身後問:「耀哥,這什麼意思?」

  「沒什麼意思,都是自家兄弟,路過過來喝杯酒。」

  「路過?」

  「我現在也常過來南方。」

  李建昆凝視著唐國耀,道:「你們如果過來喝酒,歡迎,如果——」

  「我明白。」

  唐國耀打斷他,苦笑道:「不會有好下場。」

  來到南方後,他才大抵上知道,建昆在這邊都幹了些什麼。

  沒有手眼通天的能耐,不可能辦到。

  李建昆嘆息一聲,走上前,拉著他向人群外走去,來到一個無人的角落,李建昆摸出林家派的醒寶牌喜煙,遞給唐國耀一根,自己也叼上一根。

  「你對我姐的心意,我知道。

  「我姐也未必不懂。

  「可是愛情這種東西,不能勉強。

  「我姐既然已經做出選擇,你必須要放手。

  「今天你敢鬧事,咱倆就是敵人。」

  唐國耀深吸一口香菸,吐出濃濃的白霧:「我只是想最後問她一句——」

  「犯不上。」

  唐國耀怒道:「人總是會變的,你怎麼知道她在這窮鄉僻壤生活這麼久,沒有厭煩,不會對這場婚禮有所遲疑?

  「在我看來,她根本不屬於這種地方,她當得起最精緻的生活,登得上最高檔的場合。

  「你們不能綁著她嫁人!」

  愛情,果真讓人盲目……李建昆心想。

  「首先,我姐想不想嫁,願不願意待在這兒,我們肯定知道,你不要想當然。」

  李建昆緩緩說道:

  「如果我姐真的有所遲疑,不用你,我帶頭攪亂這場婚禮。

  「其次,伱說得對,我姐這麼好的女人,值得這世間所有最好的東西。

  「但請你不要這麼自信,你能給的,林雲給不了嗎,我給不了嗎?

  「關鍵在於,我姐想不想要。

  「經營小酒館多年,她本身就不差錢,又怎樣呢,她還是情願來到這窮鄉僻壤生活。

  「耀哥,你必須得承認,這就是愛情的魔力。

  「正如你今天帶人衝過來,是因為你深深愛著她,而她,同樣深深愛著林老師。」

  唐國耀蹲身在地,悶頭抽著煙,一根煙幾個呼吸間燃到菸頭,他掐滅香菸,嘴裡滿是苦澀,喉結滾動一下問:

  「你覺得她、愛我嗎?」

  「重要嗎?」

  唐國耀猛地昂頭望向他:「當然重要!」

  李建昆淡淡道:「我不想打擊你,但既然你這麼問了。

  「答應顯而易見:即使愛過,也抵不上對林老師的愛。」

  唐國耀一拳砸在黃泥地上:「我恨自己少讀幾年書,不會寫那些文縐縐的東西。」

  「就這樣吧,你要真為她好,應該讓她追求幸福。」

  李建昆扔掉菸頭,用皮鞋碾滅:「往後還能是朋友。

  「否則我就算讓你鬧一場,她能跟你走?

  「以後連朋友都沒得做。

  「這是你想要的結果?」

  唐國耀嘴角翕合,無言以對。

  來之前,他做好了與全世界為敵的準備,只要雲裳對這場婚禮,或者說對他,露出一絲遲疑。

  「我恨你們這些讀書人!」

  李建昆將他從地上拉起來,摟著他肩膀道:「走吧,喝酒去。」

  婚禮的流程不複雜,典型的中式婚禮,拜天地,敬父母什麼的。

  貴飛懶漢算是出盡風頭,雙方父母給新郎新娘封紅包時,玉英婆娘和林家的瞎子老娘,都是一隻大紅包,他也有個紅包,但特薄。

  主持婚禮的老支書,知道李家有錢得一批。

  不怕他下不了台,調侃他封得少。

  貴飛懶漢說:「你拆開看看。」

  結果紅包拆開,是一張紅皮存摺。

  戶名是李雲裳,只有一筆存款交易,金額八萬八千八。

  貴飛懶漢還特意強調一點,這錢是他掙的。

  全場譁然。

  李建昆一直守著唐國耀,怕他突然抽風。

  唐國耀怔怔望著台上那豐腴的身姿,淚水在眼眶裡打著轉:

  「真好看!」

  李雲裳的婚服,來自五道口半邊天刺繡廠。

  當年暫安小院的那間小鋪子,如今在首都已有好幾家分店,乘著改革開放的春風,她們家堅持純手工製造的產品,備受老外們的喜愛。

  如今掛靠社區,弄了家工廠。

  有上百號女工。

  李雲裳身上的這件「金鳳霓裳」,其上有九隻金絲繡成的鳳凰,廠長林秀秀親自上陣,帶著一隊老師傅,花花整整一個月時間。

  量身定製的改良款,底子仍是旗袍樣式,將李雲裳豐腴有致的身材,完美凸顯出來。

  台下也不知道多少老少爺們暗吞口水。

  本地的習俗婚禮在中午,倒是沒有送入洞房的環節,禮畢後,酒席開始。

  李雲裳也揭開紅頭蓋,和林老師一起挨桌敬酒。

  唐國耀眼睛都看直了。

  李雲裳化著精緻的妝容,來自閨蜜魯娜和許桃、浸淫此道加起來超十年的功力,全身虛脫之作——

  聽聞魯娜和許桃化完妝,直接累趴在地上。

  李雲裳生著一張鵝蛋臉,五官精緻,皮膚又白皙,不需要太多粉飾,妝容的精髓全在細節上。

  使得臉蛋看起來絲毫不呆板,明媚透徹,恍如天生。

  美顏不可方物。

  另外,她頭上戴著一頂小龍小虎、阿昌三人,聯手贈送的鳳冠,在陽光下熠熠生輝。

  也必須如此,因為上面的鳳飾,均為純金打造。

  這頭冠加上衣服,擱古代便叫做「鳳冠霞帔」。

  李建昆坐在第二桌,唐國耀被他拽在身邊坐著,所以新娘新郎敬酒,很快輪到他們這桌。

  當看見唐國耀時。

  林雲和李雲裳幾乎同時一怔。

  首都那邊由於路途太遙遠,他們並未發請帖,來的人都是通過老李家得知,自願而來。

  林雲率先回過神,含笑道:「國耀,勞您這麼遠跑過來,歡迎歡迎。」

  李雲裳神情複雜,輕喚了聲「耀哥」。

  唐國耀起身,端起一杯茅台:

  「恭喜你們新婚快樂。

  「我幹了,你們隨意。」

  眼淚混著酒水一併吞下。

  「你喝慢點。」李雲裳去奪酒杯,卻沒奪下來。

  兩人的手倒是碰到一起。

  唐國耀一口悶掉杯中酒,感受到手上傳來的溫熱,紅著眼睛哈哈大笑道:「今天你可攔不住我,我是來喝你的喜酒哩,這才哪到哪,剛開始。

  「你們先去敬酒吧。

  「回頭我要和林老師好好喝幾杯,我還有些話要和他說呢。」

  不待李雲裳開口,林雲搶先道:「好,我晚點來找你。」

  他不知道唐國耀什麼時候來的,但見建昆明顯在守著他,看出些所以然。

  只怕來者不善。

  無論唐國耀想幹什麼,他都接下了。

  拜過天地,敬過父母,禮已成。

  雲裳是他明媒正娶的妻子。

  他有義務擋在她身前,儘管處理這類事,雲裳勝過他百倍。

  新郎新娘敬完酒離開後,李建昆側過頭,不咸不淡問:「你想幹嘛?」

  「你弄死我,我今天也要和他嘮幾句。」

  李建昆:「……」

  唐國耀舉起酒杯:「山河,喝酒!」

  王山河訕訕一笑:「我現在沒怎么喝了,還要給孩子換尿片呢。」

  唐國耀酒杯一移:「阿彪,喝酒!」

  金彪大腿一拍,罵道:「誰給我倒的酒啊,我踏馬戒酒了不知道。」

  旁邊,陳亞軍心說,狗日的搶我的詞。

  「亞軍,喝酒!」

  「那啥,小抿一口啊,不能蠻幹,我還要玩牌呢。」

  沒一個人願意和唐國耀喝。

  不為別的,怕他醉酒鬧事。

  但正所謂,你永遠勸不住一個想將自己灌醉的人。

  李建昆給他酒盅都扔了,他拎起酒瓶就開始灌。

  「要喝是吧,來來來。」

  咚!

  李建昆拎來兩瓶未開封的茅台,扽在他身前的桌面上。

  打算在姐姐和林老師回來前,直接給他撂倒。

  但李建昆低估了、現在一直在社會上混的唐國耀的酒量,或許,還有某種執念支撐著他。

  至少三斤下肚。

  唐國耀面紅耳赤,口鼻間噴著熱氣,起身時搖搖晃晃,但就是不倒。

  林雲和李雲裳敬完酒回來,前者將她送到首席上落座好後,來到李建昆他們這桌,挨著唐國耀坐下。

  「林老師,事已至此,我真的只是想和你說幾句話,你別緊張。」

  唐國耀摟著他肩膀道。

  林雲笑笑說:「我沒緊張。」

  「那就好,因為我接下來的話,可能有點重。」

  「你說。」

  「林老師,我大抵上是有點瘋了——」

  「你、還是好好說話吧。」

  「草,只准你們這些讀書人咬文嚼字?」

  唐國耀自顧自端起一瓶茅台,咕嚕一大口,神情落寞道:「我這輩子,只喜歡過一個女孩,你這傢伙牛批,給我娶走了……

  「行吧,我認。

  「建昆的話在理,只要她喜歡,只要她幸福。」

  唐國耀頓了頓,瞪著林雲說:「但前提是,她要幸福啊。」

  林雲正色道:「我會給她幸福。」

  「你話不要說這麼早。」

  唐國耀道:「人這一生,說長也長,如果你林老師一直能給她幸福,我會一直祝福你們。

  「但如果某一天,我知道她過得不幸福,不快樂了。

  「林老師,別怨我;建昆,你也別怨我。

  「誰來阻止都不好使。

  「除非乾死我。

  「不然我一定會帶她走……咋地,都這樣看著我,我又不鬧事,說幾句心裡話都不行?」

  林雲看不出喜怒道:「我聽著。」

  「得,我也不管其他人了,你聽進去就好。

  「說真的,林老師,你最好不要給我機會。

  「我會一直等著,這輩子,我也不打算結婚,心裡裝不下其他人了……

  「別懷疑我的話,我是喝多了,但腦子還清醒。

  「最後一句:

  「林老師,我不服你。我輸給的是她更愛你。

  「你根本沒有我愛她,你固然孝順,能為了回鄉照顧老母親,而放棄她。

  「換成是我,我會把老母親帶在身邊,或許有些委屈老母親,但也能顧忌到她。

  「我能為她去死,你行嗎?」

  啪!啪!啪……

  唐國耀說著,拽開棕色皮夾克的暗扣,撩起裡面的黑色羊毛衫,指向胸口說:「喏,這一刀,離心臟只有兩厘米。

  「連她,都不知道。」

  眾人搭眼望去,看見他左胸口上有一個猙獰的傷疤。

  李建昆眉頭高挑:「什麼時候的事?」

  唐國耀笑著望向他:「建昆你真以為,像她這種又有錢又漂亮的姑娘,沒人惦記嗎?我走上這條道,主要是為她,而不是錢。

  「那天晚上,有人想綁她,小酒館打烊,她出來時我看見了,可我倒在地上,連說話的力氣都沒有,幾個小兔崽子大概以為鬧出人命,溜了。

  「不過,看到她安然無恙,哼著小曲回家,我也覺得……值了。

  「當然我後來沒死,被過路的好心人看到,送去醫院了。」

  李建昆眼神複雜,問:「你到南方來?」

  「要不說建昆你聰……嗝!哎,不行啦。」

  噗通!

  唐國耀頭一重,磕在飯桌上,不省人事。

  滿桌人驚愕,仍沒從那個兇險的故事中回過神兒。

  李雲裳不知何時湊過來,戳在魯娜身後,捂著嘴巴,淚流滿面。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