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7章 一個想要補償,一個想要原諒
齊大姑娘的面色有些尷尬,抽了抽嘴角,看著月色下淚流滿面的銀面男人,
「盛護衛,你倒也不必感動至此……」
姣姣兒是她的女兒,從知道她身懷有孕的那一刻起,齊大姑娘就沒有片刻的動搖。
何況現在的姣姣兒,就如同黑夜中最閃亮的星星,照亮了治壽郡的天空。
齊大姑娘愈發的不後悔。
她還是有些心軟,走上前去,想要寬慰這傷心欲絕的男人幾句。
「我知道齊大姑娘是個好人。」
盛護衛主動地握住了齊大姑娘的手,淚光盈盈。
齊大姑娘驚愕的僵持在原地,想要抽回自己的手。
盛護衛卻是緊緊的握住,眨了眨眼,目光中都是深情。
他往前走了幾步,「其實我有個秘密一直很想告知齊大姑娘。」
被他這動手動腳,肆無忌憚的行為,震驚的體無完膚的齊大姑娘,往後退了幾步,
「我對別人的秘密不是很感興趣。」
她已經不似年輕時候那般性情歡脫。
現在只想守著女兒,待女兒將來找個好夫婿,生幾個胖娃娃,她就去給姣姣兒帶娃娃。
至於他們都在說,她一直不曾婚嫁,只是為了等當年的那個窮苦書生回來,此是無稽之談。
齊大姑娘覺得她現在這樣挺好的。
然而盛瑆覺得不好,見齊大姑娘連連後退,恨不得趕緊離開現場的樣子。
盛瑆急忙說道:「我其實仰慕齊大姑娘很久,想與齊大姑娘成婚。」
這開門見山吧,他女兒一直想讓他直接一些。
「但我對你並無別的想法啊。」
齊大姑娘要被盛瑆這孟浪的言行嚇死,她急著離開,急切的甩著自己的手。
打算明兒一早,搬到姣姣兒的屋子裡去住,她這院子住不得。
「而且我並無再出嫁的想法,打算一直待在齊家直到壽終正寢」
哪知盛瑆裂開了嘴笑道,
「我也正有這樣的想法,你看譚戟這小子,整日泡在戰場上,定然沒有時常回家的意思。」
「我聽姣姣兒說,將來她大多數時候,也會是住在齊家的,否則不會將這家宅修得如此盛大。」
「我便入贅你家,同你看家護院一輩子,替姣姣兒看孩子,陪你在這偌大的宅子裡一同老死,極好。」
齊大姑娘怔愣一瞬,差點就被盛瑆的言行打動了。
反應過來,她搖搖頭,「使不得,使不得。」
掙扎之間,齊大姑娘一把打掉了盛瑆臉上的銀面具,嘴裡的話還未說完,便卡在了嗓子眼裡。
盛瑆站在原地,目光怯怯的看著她。
其實以他的身手,大姑娘掙扎之間手肘朝他打來,他完全避得過。
可是他不想。
待齊大姑娘見著他的面目,宛若石化般愣在了原地,他也未動。
緊張的心在跳動著一下兩下,清晰的撞擊著兩人的耳。
寂靜的夜裡,不知名的蟲兒發出嘶啞的叫聲,清風吹著樹葉,嘩啦啦嘩啦啦的。
齊大姑娘突然動了,她一巴掌打在盛瑆的臉上,「啪」的清脆一聲。
盛瑆那白嫩的皮膚上留下了一個清晰的五指印。
齊大姑娘提著裙子轉身就跑,一路往院子外,一邊跑一邊喊道:
「阿娘,哥哥,嫂嫂,自以前至現在,有多少上門提親的人?快快,名單同我送來,我即刻就嫁,立即就嫁。」
齊大姑娘的聲音高亢,撕裂了夜空。
偌大的齊家,一座一座的院子漸漸亮起了燈。
齊老太太披著衣服匆匆的跑出來,
「怎麼了?」
卻是見著齊大姑娘的背後,跟著盛護衛。
盛護衛臉上沒有戴面具,那一張臉嚇了齊老太太一大跳。
跟著出來的各房媳婦,也是站在路邊上傻了。
又瞧齊大姑娘,轉身朝著齊家大門外面跑。
盛護衛一腳躥上去,抱起了齊大姑娘,將她扛在肩上。
齊大姑娘拼命的嘶喊著,雙腳一直在空中踢,攥著拳頭捶打著盛護衛的後背。
「你這無恥的小人,你這個混帳東西,放開我!」
齊家所有人都待在原地,就連準備入睡了的盛姣姣,也匆匆的趕了出來。
便是瞧見那個從來嬉皮笑臉,沒得個正調的盛護衛。扛著她阿娘轉身來到齊老太太的面前。
他虔誠卑微的說,
「齊老太太,不,阿娘,小子那就明說了吧,小子就是那個十幾年前壞了大姑娘名聲與身子,最後一走了之的負心漢。」
「小子說過會回來的,回來入贅你們齊家,齊老太太,娘子早在十幾年前便與小子私定終身,她不能嫁別人,小子也不會讓她嫁給別人。」
盛瑆的臉上是難得一見的認真。
齊老太太哪裡見過這般無賴的男人?
她半天沒有搞得清楚明白,到底發生了什麼?
又聽她家的大姑娘,嘴裡不斷的叫著,
「登徒子、不要臉,無情薄倖的男人。」
齊老太太這才反應過來,她轉身就去找掃帚,劈頭蓋臉的往盛瑆身上打。
「我打死這個不要臉的東西,壞了我姑娘的身子,你現在才跑出來跟我們說要負責,我姑娘一輩子就被你毀了,你還有臉跑到我的面前來,要入贅我家?」
「你有錢嗎?你有官身嗎?你會領兵作戰嗎?你什麼都不會,你拿什麼娶我的女兒?」
幾個媳婦上前,也沒勸齊老太太,反而指著盛瑆的鼻子,相當彪悍的罵他不要臉。
盛瑆被齊家人輪番著,罵了一頓,但他依舊將齊大姑娘牢牢地抓在手裡,齊大姑娘又踢又叫,又撕又咬的尋他撒潑。
也無法讓他再放下齊大姑娘的手。
整個齊家唯一沒罵他也沒打他的,就只剩下盛姣姣了。
倒也不是盛姣姣不願打他罵他,她其實也氣的。
但這段時間,看著盛瑆在齊家上竄下跳,將她阿娘捧在手心裡巴結奉承著的模樣。
盛姣姣覺的,若是齊大姑娘的前半生,為了等一個男人這般孤苦,那後半輩子該被這個男人捧在手心裡,當成一塊豆腐般呵護著。
這是盛鑫欠她阿娘的。
她生氣之餘,也覺得盛瑆一點都不無辜。
然而,盛姣姣又挺心疼盛瑆,這不打不罵一切自願挨著的模樣。
這事兒一直鬧了大半宿,齊大姑娘也累了,只能任由盛瑆死死抓著她的手腕,坐在椅子上默默流眼淚。
齊老夫人罵的口乾舌燥,兩隻手插著腰,搖搖頭,由有幾個媳婦扶著回去了。
臨走前還丟下了一句,「你想入贅我們家,那就帶著你全部的家當,到我家來。」
盛姣姣早早回了自個兒的院子,一覺醒來,差點被眼眶通紅的盛瑆給嚇了一跳。
她坐到桌子邊,揉著額際,問一臉可憐巴巴的盛瑆,
「你又要鬧什麼?」
「姣姣兒,你借我點兒銀錢,我當成嫁妝去送給你阿娘,我尋思著就算入贅來齊家,也不能空著手不是。」
說這話,就表示齊老夫人與齊大姑娘都已默認了盛瑆入贅。
這不接受也得接受了,齊大姑娘年紀這般的大,又死守著盛瑆不願意再嫁。
若是盛瑆不入贅齊大姑娘,當真打算守著齊家,守著盛姣姣一輩子?
齊老夫人再氣盛瑆,不得不先讓他入贅進來再說。
盛姣姣嘆了口氣,眼神自下而上看著盛瑆,
「你不是個頂頂厲害的殺手?這些年你就沒存個金山銀山的給我阿娘?」
盛鑫臉皮也厚,搜著自個兒的袖兜,最後無奈的一攤手,
「兩袖清風,兩手空空。」
他不願將江湖上的那些腥風血雨,告知給女兒聽。
但能一手搗毀他所在的那個江湖組織,最後全須全尾毫髮無傷的脫身而出,其中要的不僅僅是運氣、實力,更需要巨大的銀錢做托柱。
「這輩子我風光過,也站在頂峰過,我看過繁花,走過荒漠,千帆過境,最後只想老婆孩子熱炕頭了卻此生,卻沒有想到被銀錢給難住了,沒想到我這輩子唯一的夙願最後也完成不了。」
盛瑆的語氣有些落寞。
盛姣姣心中猛然抽疼,想著那個送她上了後位,為她劃傷滿臉,最後死守著她身世秘密的盛國師。
她的心軟的一塌糊塗,轉身入了裡間,又捧出一隻精緻的紅木盒子,
「裡面是一萬兩的銀票,你拿著去做嫁妝。」
原本滿眼都是落寞的盛護衛,立即揚起高興的笑容,他雙手接過女兒手裡的盒子,
「我就知道,你的錢是最好騙的……」
見盛姣姣瞪眼看過來,盛瑆立即改了口,
「你的心是最軟的。」
他喜滋滋的捧著一盒子銀票,就要交給娘子。
走到門邊,突然聽得身後盛姣姣喊了一聲,「阿爹。」
盛瑆的腳步猛的頓住,不敢回頭,高大的身子僵直,肩頭微微的顫慄著。
許是過了許久,喉嚨堵塞酸脹的盛瑆,微微的偏了偏頭,露出半張臉,
「何事?」
「往後待我阿娘好一些,別再做些傻事,我阿娘這麼大的年紀,不喜歡嬉皮笑臉的了。」
都說真誠無敵,若是盛瑆誠心誠意的認錯,認認真真的守著齊大姑娘,難道齊大姑娘還能再恨他下半輩子嗎?
「哎,我是知道的。」
盛瑆的聲音哽咽著,他低頭抬著袖子抹了抹眼角的淚,
「我去給你阿娘送我的嫁妝去。」
捧著嫁妝盒子,盛瑆大步的往外走。
仿佛自個走的是一條康莊大道,胸腔里都滿溢著希望。
瞧著他脊背挺直,自信滿滿的模樣,仿佛拿著那盒嫁妝,就能夠在齊家直著腰板做人了。
盛姣姣搖搖頭,這輩子,問自個女兒騙嫁妝的,只怕也只有盛護衛一人。
然而到了下午時分,齊大姑娘帶著盛姣姣原來的那隻盒子,匆匆的過來。
「他是你阿爹。」
齊大姑娘一臉的為難,小心翼翼的看著盛姣姣。
「他就是那麼個不著調的性子,但人是不錯的。」
生怕盛姣姣不喜歡盛瑆,齊大姑娘為盛瑆說著好話。
盛姣姣抿著唇不說話,手裡拿著一冊書在看。
「其實當年他也不是故意要丟下你不管,這不是走的時候,還不知道我肚子裡有了你。」
瞧著齊大姑娘越說越沒有底氣,盛姣姣的眼眸從手中的書冊上,輕飄飄的瞟過來,
「阿娘這是打算原諒他了?」
「這哪能呢?我恨他入骨!」
齊大姑娘一拍桌子,臉上的表情又是凶神惡煞的。
她將手中那沉甸甸的銀票盒子,推到了盛姣姣的面前,
「可你阿爹給的太多了,阿娘想著吧,你現在正在做大事兒,肯定缺本錢,你阿爹這裡有一萬兩銀票,我要不為了他的這點子嫁妝,答應他了?」
她小心翼翼的看著盛姣姣,生怕盛姣姣不同意。
盛姣姣的目光清淡淡的,又挪回到了手中的書上,「嗯。」
「阿娘能忍下這口氣就行,姣姣兒沒有任何意見。」
齊大姑娘立即挺直了脊樑,惡狠狠的說,
「這口氣,我這輩子都忍不了,我只要一想到他丟下我們孤兒寡母的在這窮鄉僻壤里,我這心裡就來氣。」
「再見著他,哪能那麼輕易的讓他離開?我得把他鎖死在這兒,折磨他一輩子!」
齊大姑娘放下豪言壯語,拍了拍盛瑆的「嫁妝」。
「他的銀子你收著,往後就是你的東西,你拿去做生意也好,吃喝玩樂也罷,他不敢放半個屁。」
盛瑆本來就不敢放半個屁,因為他的嫁妝都是找盛姣姣借的。
但盛姣姣什麼都沒有說,收下了裝滿了銀票的盒子,看著她的阿娘心滿意足的放心離去。
她搖了搖頭,深吸口氣,重新坐在窗子邊看書。
這對父母,一個想要補償,一個想要原諒,未來的日子好著呢,不必盛姣姣擔心。
她窈窕的身影,靠在圓形的窗子邊,纖細的手指卷著一冊書,看著看著心思便飄遠了。
乾脆放下了手裡的書,手臂撐在窗簾邊上,長袖隨風輕揚著,側頭看向窗外的風景。
這一看便看到了窗外,正站在樹尖上背負著雙手,一身黑衣,目光灼灼看著她的譚戟。
「你如何來了?」
盛姣姣,有些緊張左右的望了望,生怕盛護衛又殺將過來。
復更了,已經完全找不到以前寫這本書的感覺,大家湊合著看吧。
應該不會更多久,填個坑就打算結局了。
這本書寫在我人生往下走的那段時光里,整體的筆風有點暗沉悲傷,現在心裡的傷已經好了不少,再想要撿起當時那種頹喪絕望,日薄西山,走頭無路感,好難。
但其實你們應該為我高興,因為人生在跌宕到了最低谷,那便是已經在往上走了。
我現在找不到感覺,更好。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