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2 汗血寶馬

  盧壽就坐在盛姣姣的對面,原本他告知盛姣姣這個消息,也只是想當做一件閒事來講,卻是不料,盛姣姣那張迭麗俏顏上,一派凝重的神情。寫到這裡我希望讀者記一下我們域名

  於是盧壽心生了些忐忑,問道:

  「姣娘,可是有什麼不好的事?」

  「白翼長危矣。」

  盛姣姣放下了手中的紫砂茶壺,柳葉兒一般的眉微微蹙起,她深吸口氣,從香樟木桌子邊起身,站到了堂屋門邊,遙遙望著門外的白雪。

  她的身後,盧壽一臉百思不得其解,問道:

  「姣娘此話怎講?」

  白陶護送殷澤回帝都,沿途不知羨煞了多少人,要知道殷澤什麼身份,他可是皇孫啊,太子雖然被廢,可是他若是回了帝都,得了皇帝老兒的歡心,廢太子就有很大機會起復。

  那殷澤就會成為皇太孫,他重回儲君路,將來登基稱帝,護送他回帝都的白陶,便有從龍之功。

  未來,白陶可謂前途無量。

  站在門邊的盛姣姣沒有回答盧壽,她靜靜看了門外的大雪許久,才是輕聲說道:

  「連你們都知道的道理,殷澤怎會不知,那些好不容易拉了太子下馬的人,又怎會不知?」

  所以,太多太多的人,不想要殷澤回帝都,所以上輩子,才有了黃土村被屠的命運。

  殷澤自己也知道,他絕對不可能那麼輕易的回到帝都去,所以上輩子,才有端敏一路招搖的回了帝都,結果被殺在半路上。

  而廢太子與廢太子妃,在端敏的一路招搖,一路掩護下,喬裝成一對難民夫妻,隻身潛回了帝都。

  重來一生,這回廢太子與廢太子妃沒有回帝都,老皇帝反而召了殷澤一人回去,這是一個改變,但只是局部的變化,而不是整個事件構成的變化。

  依然還會有很多很多的人,不想廢太子起復。

  依然會有很多危機,埋伏在路上,等著除掉殷澤。

  白陶護送殷澤回帝都,白陶危矣。

  殷澤不可能不知道這一趟回帝都危機重重,他一直都知道,所以他不會這麼大肆宣揚自己行程。

  甚至護送自己回帝都的人是白陶,大街小巷的人都知道了。

  他這是要白陶代替上輩子的端敏,一路招搖著回帝都,實際上,自己很有可能喬裝著,走另一條路線,秘密返回帝都。

  盧壽聽不太懂盛姣姣這打的是什麼謎語,他想了想,又高興的說道:

  「倘若殷澤回去了帝都,不知會不會同帝都說起治壽郡如今的現狀?如果帝都願意宣戰,咱們就不用被動防守了吧。」

  沒有宣戰,治壽郡就永遠只能守在自己的國土上,等著屬國來打,從而進行被動的防守戰。

  但帝都如果決定向屬國宣戰了,治壽郡就能主動出擊,甚至主動去打屬國人。

  那譚戟與齊漳的作戰環境與條件,又大了不少。

  盛姣姣心不在焉的「嗯」了一聲,殷澤回帝都,的確會對治壽郡戍邊將士們的處境好上一些,不過那是因為上輩子,她的後黨在帝都辛苦斡旋,積極推動的成果。

  對於紙醉金迷、歌舞昇平的帝都來說,只要屬國人沒打到帝都城牆底下,都不著急。

  殷澤縱然有心,他一個皇孫能做什麼呢?

  即便他後來做了皇帝,在勢力盤根錯節的帝都,在權力漩渦的最中心位置,被多方掣肘的他,又能做些什麼?

  盧壽對於未來的期待,還是太美好了一些。

  大雪紛紛揚揚,落在院子裡光禿禿的樹丫上,盛姣姣回身,對盧壽說道:

  「白翼長是我二哥哥的阿舅,也是我們治壽郡的好兒郎,你且去集上,告知我二哥哥,就說白翼長此行會有危險,讓他看著辦。」

  而後,又擰眉想了想,走出了堂屋,風雪卷著她的裙衫,她低聲道:

  「我去一趟郡北。」

  如果殷澤必須回到帝都,那至少白陶是不能死的。

  熱血兒郎,只有戰場,才能要了他們的性命,其餘的,都不配!

  郡北,鵝毛一般的大雪,已經下了數天,雪積了老深。

  一場酣戰過後,交戰雙方清點屍體。

  譚戟一身都是血,丟掉豁口的劍,領著一隊兵下了溝壕,檢查御下傷亡。

  齊漳與秦瓦穿著重鎧,滿身血污的走過來,只聽秦瓦隔了老遠,就喊道:

  「翼長,我這裡有些小玩意兒,你帶回去予你娘子。」

  周圍的兵都笑了起來,前翼長的小娘子是誰,大家都知道,齊家盛姣姣。

  譚戟走過來,雙眸放在秦瓦遞過來的黑匣子上。

  他接過匣子一看,裡頭是一盒婦人用的珠釵,約莫有七八上十根,便是看著秦瓦,一雙黑眸中全是不解。

  秦瓦大方道:

  「你還是個雛兒,自然不懂小娘子的心思,這些時日打出來的金銀珠寶,全讓姣娘給咱們換了米糧與草藥,我瞧她一身素淨,怕她還沒個首飾戴呢,你送予她,姣娘保管高興。」

  又看了齊漳一眼,靠近譚戟,壓低了聲音壞笑道:

  「沒準兒還會高興的抱著你親上兩口哈哈哈哈。」

  秦瓦受了齊漳與譚戟的影響,如今半點不排斥的昧下戰利品。

  他也知道,這些戰利品都可以拿來換軍餉,換米糧,換草藥,因而每回打出的金銀珠寶,都主動的給盛姣姣送過去了。

  金銀珠寶,對於秦瓦、齊漳與譚戟來說,如今都不缺。

  秦瓦的話讓譚戟的耳根都紅了,他有心要斥秦瓦一句,姣娘矜貴,冰玉一般的聖潔姑娘,怎能對她懷著這樣的心思。

  卻又是一想,他上回看到盛姣姣時,她編著一根粗麻花辮,後壓兩根極為普通的烏木簪子,渾身上下都是素淨的,的確沒什麼首飾。

  「這段時間,多虧了姣娘這個強大的後盾,郡北的糧食與草藥,一樣都不缺,咱們要好好兒的感謝她。」

  秦瓦拍了拍譚戟的肩,雖然譚戟比他年輕,卻成了他的上峰,秦瓦沒有半分不滿。

  譚戟用兵如神,這大小几十場仗下來,郡北的一萬六千兵,對譚戟是心服口服。

  正說著,戰壕那頭,鄭嶺扶劍匆匆趕來,身上鎧甲叮叮哐哐的,

  「翼長,阿嫂來了。」

  周圍的軍爺們立即發出哄聲,齊漳一掃過去,瞪眼看著一個個渾身血污,此時卻又分外興奮的弟兄,他們起鬨的,可是他那個還未出嫁的阿妹。

  剛剛結束一場血戰的兒郎們,才不管齊漳如何想,只管慫恿著譚戟,

  「翼長,快去,阿嫂定然是想你了才來郡北。」

  「去吧。」

  秦瓦拍著譚戟的肩,沖他眨眼,又努努嘴,做出一個親嘴兒的樣子來,曖昧笑道:

  「記得把首飾送她。」

  譚戟想要解釋,秦瓦卻已經笑呵呵的轉身跑了。

  於是,譚戟只能深吸口氣,皺著劍眉,也不看齊漳,轉身爬出戰壕,往後方的營地去。

  盛姣姣難得會到郡北來,大多數時候,是齊家三位爺與牛元運著草藥來郡北,每隔一段時間,三位爺也會將帳本帶到郡北來,讓譚戟過目。

  畢竟譚戟現在拿著郡北前翼的戰利品,在給盛姣姣闘份子做生意,所以譚戟如今是盛姣姣最大的股東。

  他一般沒時間看,將帳本留一日,又會讓齊家三位爺帶回去給盛姣姣。

  因而盛姣姣會來,十分出乎譚戟意料。

  他騎著馬,急匆匆的入了營地,手裡捏著盛滿了珠花的小匣子,老遠就看到齊家三位爺,同著牛元一起,正在醫療營前面卸草藥。

  卻是不見盛姣姣的身影。

  譚戟將馬交給迎上來的景邵,眼睛在醫療營找了一圈兒。

  一旁的景邵嘴唇上下闔動,似乎在說些什麼,譚戟回過神來,問道:

  「什麼?你說什麼?」

  「翼長?」

  景邵有些疑惑的看著心不在焉的譚戟,又重複道:

  「齊營長說,我們這次打下來的戰馬,都是汗血寶馬,這些汗血寶馬剛拉回到我們營,就病了好幾匹,也不知道屬國人養這麼些精貴的玩意兒做什麼。」

  他絮絮叨叨著,完全沒注意到譚戟臉上不耐煩的神色。

  年輕的翼長穿著重鎧,壓根兒就沒有心思聽景邵嘮叨,他上前去,見過了齊家三位爺,又問大爺,

  「聽說姣娘來了,不知去了哪裡?」

  「她聽說你率軍打去了屬國腹地,帶回了上百匹汗血寶馬,就去看馬了。」

  齊家大爺左右轉動著身子,原本是想幫譚戟找找盛姣姣在哪兒,可是這營地里的人多,醫療營的傷兵來來去去的,他也找不到盛姣姣往哪個方向去看馬了。

  如今齊漳與秦瓦分領兩營,守郡北左右翼,譚戟做了翼長,在左右翼的後方,扎了個千人制的小營地。

  原本所有人都以為,他這個千人小營只用來管管傷病,守守輜重,做些後勤,結果前兩日,譚戟領著這千把人,深入屬國,偷襲了個部落,帶回來百匹汗血寶馬,以及無屬國輜重、銀錢珠寶。

  也不知譚戟是怎麼得手的,這百匹汗血寶馬絲毫沒有任何驚亂的,被他帶回屬國不說,還得手了對方數十車曬乾了的糧草。

  想來盛姣姣是從齊家三位爺的口中知道了這件事,今日便同家裡的爺們兒一同到了郡北,想要看看這傳說中的汗血寶馬。

  譚戟瞭然,一邊朝著齊大爺行禮後退,一邊形色匆忙道:

  「這些馬驚不得,若是衝撞了姣娘可不好。」

  他說完,也顧不得齊大爺再說什麼,掠身往營地後面,被專門圈出來養馬的馬廄去了。

  說是專門圈出來養馬的馬廄,實際上也只是給這些戰馬找個凹地搭個簡單的篷子。

  如今參軍的兒郎越來越多,戰馬不夠用,不能給每人都匹配上戰馬,只能專門的將有戰馬的兵卒編為騎兵,那百匹汗血寶馬,便交給了騎兵們去照料。

  此時,盛姣姣正由鄭嶺帶領著,站在木欄外,看前方雪地里,拴在木樁上的那些汗血寶馬。

  幾名騎兵正蹲身在雪地里,照料著病倒的幾匹汗血寶馬。

  木欄外的鄭嶺便是撇嘴道:

  「這些馬真是金貴的不得了,還廢了我們老大的功夫去照料,也就上百匹馬罷了,剛回來就又拉又吐的死了好幾匹。」

  這些馬在屬國人手裡的時候,其實就沒照料好,屬國人花了大價錢,本來是想將這些汗血寶馬當成個大殺器,用來衝垮譚戟手下的騎兵,所以也不做個長期的打算,根本就沒配備足夠的汗血草給這些汗血寶馬。

  馬生病了,只要拖著不會死在隆冬時候就行。

  結果在隆冬來臨前,他們馬上要放出汗血寶馬,來沖譚戟的騎兵防線時,卻被譚戟突襲,殺了個措手不及,汗血寶馬落到了譚戟的手裡,

  遠處雪地里,幾名身穿鎧甲的騎兵站起身來,回頭,沖鄭嶺搖了搖頭。

  鄭嶺一拍木欄,嘆道:

  「又死了三匹!」

  上百匹汗血寶馬,如今只生下九十幾匹了。

  盛姣姣瞧著鄭嶺的急色,也不知該說些什麼,如今這冰天雪地里,她就是有心,也種不出汗血草來。

  「翼長!」

  耳際,鄭嶺喊了一聲,盛姣姣回頭來看,正好瞧見譚戟一身血污,穿著重鎧,領著景邵走了過來。

  冰天雪地里,譚戟一雙眸子若點漆,直直的對上盛姣姣的雙眸。

  在這一刻,盛雪仿佛都成了盛姣姣的背景,她穿著暗藍色的厚短襖,一條繡滿了紅花綠葉的藍色羅裙,金黃的裙帶在冷風中飄揚著,連身上厚重的披風都壓不住曼妙的身姿,仿佛下一瞬,她就會飄然飛走了般。

  譚戟心上一緊,朝著盛姣姣快走了兩步。

  她轉身迎了上去,上下打量他一番,問道:

  「可有受傷?」

  「阿嫂。」

  景邵向盛姣姣拱手,不等譚戟說話,快人快語道:

  「有,我們翼長這裡,這裡,這裡,都受傷了。」

  他比劃著名,看向鄭嶺,鄭嶺急忙點頭,對盛姣姣說道:

  「對,嚴重,可嚴重了,阿嫂,我去拿藥,勞煩阿嫂幫我們翼長包紮一下傷口。」

  「我去拿水!」

  景邵緊跟著鄭嶺跑遠了,一邊跑,還一邊回頭看盛姣姣與譚戟。

  兩人都是一臉的壞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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