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後,三位女嘉賓被帶到會場大廳去。
會場前方是還沒開場的劇院舞台,後面則是層層疊疊的觀眾席。
觀眾席上,這時已經坐滿了跟她們妝容相似的「老人家」。
工作人員把三位嘉賓分散放到不同的座位上。
然後說道:「請三位老師儘量舉止模仿得像老人一點,晚點,你們的老伴會來找你們。」
盛問音坐在被安排好的椅子上,她低頭看著自己的手指。 ✻❊
手上也被上了妝,她的手指看起來枯瘦干聳,滿是褶皺。
過了一會兒,後面傳來小範圍的呱噪聲。
盛問音聽到了成疆的聲音。
成疆說道:「這麼多老太太,怎麼找啊?」
華自書道:「只有五分鐘嗎?找不到就不行了嗎?」
盛問音沒有回頭看,她在想,這裡至少有近百個人,五分鐘內,祈肆能找到她嗎?
正思忖著,突然,她肩膀被人拍了一下。
盛問音一愣。
與此同時,那邊成疆的聲音又響起:「祈老師,你別亂拍!那個肯定不是盛老師,你選錯了就沒機會再選了!」
盛問音頓了一下,她慢慢的,回過頭去。
一瞬間,她就看見了穿著薄外套,頭髮全白,五官熟悉,但面容卻十分老態的高大男人。
盛問音瞪大了眼睛,就這麼吃驚的看著眼前變得好老好老的祈肆。
祈肆看到是她,似乎一點也不意外,他在她旁邊坐下,然後緩緩的牽住她的手,與她十指緊扣,低聲說道:「抱歉,來晚了。」
「還,還真選對了?」成疆跟著擠了過來。
他盯著盛問音的臉看了半天,認出這真是盛問音,不禁錯愕:「從背後完全看不出來!祈老師,你是怎麼光看背影就認出來盛老師的?」
祈肆抿了抿唇,他將盛問音的手指捏得更緊了,沉聲道:「她變成什麼樣,我都認得出。」
盛問音一愣,她轉頭看向祈肆。
成疆佩服道:「厲害厲害。」
說著,成疆又想到自己還沒找到佟詩,趕緊東張西望的找起佟詩來。
成疆走到另一邊去了,周圍沒有了其他人,盛問音想將自己的手從祈肆的手裡抽回來,但祈肆卻一改平日的溫和,怎麼都不放。
盛問音皺眉道:「你……」
剛說了一個字,她一抬頭,突然對上了祈肆的眼睛。
祈肆也戴了美瞳,他平時神采銳利的雙眸,現在被完全遮蓋住了。
他的眼眶附近上了特殊妝,細長的魚尾紋,花白的眉毛,臉上還有很多老人斑。
盛問音看著這樣的他,只覺得喉嚨一堵,她道:「你老了,一點都不帥了。」
祈肆輕笑一聲,說:「但你還是很漂亮。」
盛問音將頭扭開,她又想到了爺爺和奶奶。
她記得有一年,奶奶已經退休了,被邀請回基地做顧問,連著出差了三個月才風塵僕僕的回來。
奶奶回來的那天,是個周六,盛問音學校放假,她就跟著爺爺去了爺爺教課的大學,下了課之後,爺爺牽著她的手離開教室,哪知一出來,毫無預兆的,爺爺突然對著走廊里,一道戴著帽子的女人背影喚道:「老太婆。」
盛問音當時都愣了。
直到那道戴著帽子的身影轉過身來,盛問音才驚訝的發現,那居然真是奶奶。
下午的陽光從走廊外面斜射過來,微熱的暖風輕輕吹拂,奶奶取下帽子,她笑得很開心。
爺爺看著奶奶,他也笑得很開心。
而當時的她,因為晚上回去終於不用吃爺爺做的飯了,所以她笑得最開心。
塵封的往事仿佛浮沉,在眼前飄蕩。
身邊的男人,這時出聲了:「我們如果都老了,你還會打我嗎?」
盛問音瞪著他道:「你討厭我肯定還打你!」
祈肆輕笑一聲,點點頭:「真好,你的老年生活里,有我。」
盛問音:「……」
失策了。
這時,那邊的成疆,終於找到了佟詩。
而華自書也在規定時間截止的最後一秒,找到了主動自爆的宋舒。
三隊嘉賓再次合體,只聽「啪」的一聲,劇院的燈,突然暗了下來。
前方碩大的舞台上,紅色的幕布緩緩拉開。
台上,一出話劇開始演出了。
這個話劇叫做《時間彌補》,講述的是一位老太太,在病床前送走了自己的老伴,一覺醒來,卻發現自己回到了六十年前,回到了和老伴還沒認識之前。
舞台上的演員演出得非常賣力。
故事一開始的節奏很詼諧,很溫馨,台下的觀眾們,都看得很開心。
可到了中段,變故發生了。
劇中,老太太與老先生處對象後,老先生在一次山泥傾瀉中,被活埋了。
老太太哭著趴在地上刨泥,天上下著瓢潑的大雨。
話外音是老太太含淚的自白。
「我知道他會活下來,可為什麼,我還是這麼害怕呢?他是我的愛人,是我的家人,是和我相濡一生,陪我白頭偕老的人……原來,在我不知道的時候,我已經離不開他,我也無法想像,失去他的人生,還有什麼意義了……」
盛問音看得很入迷,這時,她的臉突然被身邊的男人捧了過來。
祈肆用土氣的黑白格子的手絹,替她擦了擦掉出來的眼淚。
盛問音吸了下鼻子,她接過那條手絹,嘟噥道:「道具準備得還挺足的。」
祈肆沒有說話,只是靜靜的看著她。
盛問音抬頭問祈肆:「你說,如果時間可以重來,你最想做什麼?」
男人垂著眸,半晌後,道:「最想回到你小的時候,在你傷心難過,走投無路時,把你抱進懷裡。」
盛問音皺起眉,挑刺道:「那你為什麼不阻止我傷心難過,走投無路?」
祈肆沉默了一下,道:「我怕我做不到。」
盛問音想了想,也是,她小的時候,祈肆也才只是個幾歲的小孩而已。
盛問音眨眨眼睛,道:「其實,時間可以重來又怎麼樣,回不到你最想回去的時間點的話,其他的,也不過是亡羊補牢。」
祈肆一愣。
盛問音道:「一切都是上天註定好的,老天爺讓你彌補遺憾,卻偏偏不讓你彌補你最想彌補的那個遺憾,他就是故意的。」
祈肆摸了摸她的頭髮,問:「在說什麼?」
盛問音搖搖頭,沒有說了。
前面的舞台,劇情還在繼續。
盛問音這時吐了口氣。
觀眾席周圍黑漆漆的。
盛問音挽住祈肆的胳膊,突然歪頭,將自己的腦袋,枕在祈肆的肩膀上。
男人身體一僵。
盛問音目視前方,她緩緩的說道:「祈肆,我知道副導演為什麼說,這是總導演送給我們的禮物了。」
祈肆沉著聲音,道:「為什麼?」
盛問音扭過臉,她將下巴杵到祈肆的肩上,近距離的看著他蒼老的臉龐,說:「因為,他想讓我們看到,時間其實在悄悄的流逝,他想讓我們知道,在還來得及的時候,一定要,珍惜眼前人,不要把現在,變成將來無法彌補的遺憾。」
祈肆就這麼與盛問音四目相對。
男人喉嚨微動,他抿了抿唇,像是還不敢相信自己耳朵聽到的。
他吐了口氣,凝重的問:「所以呢?」
盛問音又把頭轉過去,她把腦袋擱回祈肆的肩上,看著前面的台上,囂張的道:「所以,老子是個好東西,希望你能有一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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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話說:
總導演:邪魅一笑,深藏功與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