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世文,你讀得聖賢書呢?都讀到哪裡去了?天之於物,春生秋實。一粒種子,從種植到收穫,短則三月,多則一年,從能收穫。」
「其中包含多少農人的辛勤汗水,你只是輕輕一掰,就毀掉了這一株莊稼,尤其是新作物,此番作為,不僅魯莽,而且毫無悔過之心。」
「不僅沒有當場跟徐公公承認錯誤,誠心改過,只是擔心這事情傳到陛下耳朵里,才會跟我求助,讓我保密。」
「我周瑾一向光明磊落,從不背後說人,但這事情,即使我不說,陛下也會知道。真當徐公公眼皮耷拉,他就沒看到?當場打罵大春,就是給你的警告。」
王世文面色更加難看,緊張。
想想也是,如果真是大春所為,徐公公直接讓人把大春綁了,而不是當著他的面打一頓。
這是打狗給主人看呢!
王世文的確不是因為掰了棒子而著急,而是擔心被陛下知曉,耽誤了前程。
王世文給周瑾作揖,語氣焦急,「周兄,你可得救救愚弟啊!」
早知道如此,就不來莊子上探望周瑾,不就沒事了嗎?
實質上,王世文根本不是來探望周瑾,而是想來看周瑾笑話。
結果笑話沒看成,還被周瑾懟成長舌婦做派。
這都是小事,魯莽破壞番邦莊稼,上達天聽,影響仕途,才是他最懊悔的。
周瑾生氣,畢竟那些莊稼,是他辛辛苦苦種下的,他都捨不得碰,居然被王世文破壞了。
他心裡有無數更加毒舌難聽的話,想要發泄出來,有感而發,想要賦詩一首!
就在這時候,顧惜靈帶著丫鬟婆子,端著銀耳蓮子羹,給周瑾送過來。
「世子,王公子,天熱上火,用一碗清心蓮子羹,清熱去火。」
周瑾看到顧惜靈過來,突然想到娘子不喜歡他情緒化「賦詩一首」。
周瑾端起蓮子羹,不冷不熱,淡淡的甜味,果然清心。
王世文見周瑾喝了,他幾口喝完,出言盛讚,「嫂夫人的手藝極好,賢良淑雅。周兄稱嫂夫人當是當代女子楷模,名副其實。」
顧惜靈一怔,臉上微熱,她雖然自詡賢良,但聽到周瑾在外四處宣揚,頗為心虛。
周瑾聽到王世文讚許他家娘子,心裡的火氣小了一些,「天不早了,世文,你早些回去吧。」
王世文看了看火氣漸消的周瑾,又看了看顧惜靈,當機立斷,決定求助顧惜靈,「嫂夫人,世文有錯,悔不當初……」
顧惜靈其實剛剛已經知道了王世文在田間的做派,過來也是為了處理這事。
顧惜靈仔細聽完,莞爾一笑,「既然王公子已經知道錯了,想要彌補,但光用嘴彌補,我和世子倒是相信王公子誠心悔過。可徐公公和陛下未必相信啊!」
王世文心裡難受,壞就壞在這裡啊,不過聽顧惜靈的意思,好像有彌補之法!
「嫂夫人,可有妙法?若能指點愚弟一二,世文感激不盡,定當厚謝!」
顧惜靈淡笑,「妙法談不上,其實就是個笨方法!等到高產番麥收穫之後,會推廣出去。王公子也出一份力,不就是誠心改過了嗎?陛下看到了王公子的行動,自然不會計較今日之事。」
聽到這話,王世文眼睛一亮,「嫂夫人說得是,只是愚弟如何做,才能配合推廣呢?」
顧惜靈淺淺一笑,「新作物,農人沒見過,很謹慎不願意種植!即使說得天花亂墜,不如讓農人有利可圖,自然願意種植。」
「農人需要農具,到時候誰家願意種植,王公子就送一個鋤頭,鐵鍬之類的,想必很多農人為了得到農具也會積極種植。王公子,不知道我這個辦法可行?」
「行,那可太行了。」王公子聽到這話,躬身給顧惜靈行禮,「多謝嫂夫人提點,世文感激不盡。天色不早,世文告辭,改日再登門拜訪,還望周兄保重!」
「嗯!」周瑾臉都沒轉過來,冷淡地應了一聲。
倒是顧惜靈頗為和氣,「王公子慢走,一路保重!來福,恭送王公子。」
「是!」來福應下,送人出去。
王世文忙著回去寫摺子,表明願意捐贈推廣番麥的農具。至於多少,還得跟父親商量。
王世文離開,周瑾扭頭不看顧惜靈,目光落在花園裡的嬌花上。
顧惜靈感受到周瑾身上散發出來的彆扭氣息,抿嘴一笑,蓮步輕移,走到周瑾躺椅後面,輕輕給周瑾捏捏肩膀。
「世子,生氣了?」
「哼!」周瑾傲嬌,下巴仰得更高了,「王世文今日所作所為,令人不齒。娘子不僅不生氣,反而還笑臉相迎,還給他出主意。」
顧惜靈搖頭失笑,她現在終於明白周瑾為何前世當官一貶再貶。
「然後呢?」
周瑾轉頭,問:「什麼然後?」
顧惜靈走到周瑾身邊,讓他往躺椅的一邊坐,她坐在邊上,靠在周瑾的懷裡。
「你痛斥王世文一頓,然後跟王世文割袍斷義嗎?」
周瑾一愣,摟著顧惜靈的胳膊微緊,想了想,「那倒不至於!同朝為官,抬頭不見低頭見,沒有深仇大恨,做不到恩斷義絕。」
顧惜靈輕輕啄周瑾下顎線分明的下巴,「按照你的做法,除了跟王世文吵了一架,其實什麼問題都沒解決啊!」
「王世文犯錯,不管是真誠道歉,還是虛情假意,我覺得都不重要。我看重的是如何圓滿解決問題,讓大家都得利!」
「我的一番話,即使你剛才痛斥王世文,他也不會記恨你。其次,王世文出錢出力,受惠的是免費得到農具的百姓。」
「雖然有投機取巧之嫌,但陛下知道了,他在意嗎?根本不在意,他看重的是結果,而不是中間的曲折經過。」
原本還氣鼓鼓的,覺得娘子不跟他一條心的周瑾,瞬間就像泄了氣的河豚一樣。
「哎,書生意氣,說的就是我!父親曾說官場非黑即白,也非對即錯。今日娘子這一番話,我明白了。」
顧惜靈輕笑,「世子其實也能想到,只是太心疼那株被破壞的番麥棒子,才亂了心緒。」
「現在王世文走了,世子,你趕緊賦詩一首,說不定能有佳句。」
周瑾的喜悅情緒,瞬間就被顧惜靈調動起來,「這可不是酸詩,且聽好了!鋤禾日當午,汗滴禾下土。誰知盤中餐,粒粒皆辛苦。」(摘自唐代李紳《憫農其一》)
顧惜靈聽完之後,眼眸明亮,滿是對周瑾的崇拜小星星。
就沖周瑾這首憫農詩,她定要護著周瑾!
她的夫君,她能欺負,但別人不能!
誰欺負她夫君,她就撕了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