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事如風,很多事情說不清誰對誰錯,但是善惡終有報,天道好輪迴。
簡夕安靜的坐在那裡,做一個最合格的聽眾。
然而她的心裡卻清楚得很,無論這個男人年少時經歷過多麼大的痛楚,這都不是他以惡意來面對全世界的理由。
霍盛庭所查到的有關於葉敬修的一切,都證明這個男人沒有扛過年少時的苦難,已經從一個受害者變成了加害者。
當年那些不論是對他好還是對他不好的人,現如今都也……
*
葉敬修陷入和親生父親見面時的情形……
昏暗的巷子裡,蒼蠅圍繞著角落裡的垃圾嗡嗡的飛,腳下是只要一到雨季就永遠也無法蒸發掉的雨水,因為這裡幾乎沒有任何光線。
難聞的氣味兒熏得人幾乎要失去嗅覺,面容相似的父子二人相對而立,誰都沒有先開口說話。
身形單薄的少年低垂著頭,沒有人知道此刻的他心裡在想什麼。
沉默了良久,葉鴻義終於沒了耐心,也不打算再裝慈父人設。
葉鴻義鬆了松領結,眉頭微蹙,略有些不耐煩地說道:「你母親已經走了,我以前不知道也就算了,現在,作為你的親生父親,我是不可能把你一個人留在這裡的。」
「守著那個破破爛爛的屋子,沒有什麼意義,你若是真的愛你母親,那不如跟我回葉家。
做葉家的少爺,享受最好的生活,然後打拼出一片屬於自己的人生。
否則的話,你就永遠只能像巷子裡的垃圾一樣,堆在那裡,腐臭發爛,無人問津。」
這話乍一聽是在關心眼前的少年,可是仔細琢磨著怎麼都不是那個味兒。
要說他對這個從未見過的私生子有什麼父子感情,怕是沒有人會相信,可是……
葉敬修沒有說話,既沒有同意,也沒有拒絕。
因為他能夠看得出來,無論他的意見是什麼,眼前這個男人都絕對不會放他離開。
十幾年都沒有過任何存在感,也從未被他期盼過的的親生父親,在他遭逢了大難之後,突然出現,然後就妄圖操控他今後的人生。
葉敬修雖然只是一個少年,但是也沒少在社會上摸爬滾打過。
他從葉鴻義微妙的態度中讀出了一些什麼。
是的,在這個時間裡,葉鴻義迫切需要一個兒子來增強自己實力,他也的確不需要葉敬修的任何態度。
不過為了讓這個沒有在自己眼前長大的私生子心向著自己,葉鴻義還是出言安撫。
他說:「謀害你母親的人並不簡單,你也知道他們都是什麼樣的身份,倘若是你一個人的話,絕對是獨臂難當。憑藉那些家族的勢力,你認為你真的有能力為你的母親報仇嗎?你不想讓那些人受到法律的制裁嗎?」
「只有跟我回到葉家,你想要消除心中仇恨的方法才不會是一紙空談。」
少年低垂的眼微微動了動,放在身側的手不知何時緊緊的握成了拳頭。
「好,我跟你回去。」他的聲音嘶啞。
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葉鴻義點一刻也不願意在這骯髒的巷子裡面多留。
「那你收拾一下自己的東西,明天我會派人來接你。」
扔下這句話後,他就大步離開了。
少年抬頭看了看昏暗的天空,年眼中晦澀難懂的情緒翻湧不停。
真在這事,一道清脆的聲音忽然在身後響起:「阿修!」
葉敬修轉頭看向巷子口,一身白裙的少女撐著膝蓋氣喘吁吁的看著他,眼底是難以忽視的擔憂。
他回過頭的那一刻,溫若雲覺得眼前的人仿佛是被世界拋棄了一樣,周圍的黑暗仿佛在不停地蠶食著他,一點一點覆蓋住他身體的輪廓,直到消失。
被自己心中這樣的念頭嚇了一跳,溫若雲便不管不顧的沖了進去,然後拉住葉敬修的手。
「你不要再一個人悄悄出來了好不好,我很擔心你,你這個樣子,孟阿姨也不會放心的。」
葉敬修垂眼看著少女乾淨柔軟的手:「她都已經不在了,還說什麼擔心不擔心的?」
這話充滿了絕望,冰冷而不近人情,溫若雲也沒有露出任何不愉的神色。
兩個人十指相扣,溫若雲拉著葉敬修朝自己租的公寓走去:「就算孟阿姨不在了,你還有我啊,我也會擔心你的,以後不要讓我擔心好不好?」
良久,葉敬修輕輕嗯了一聲,眼底隱隱燃起復仇的火焰。
「葉鴻義說要接我回葉家。」
溫若雲愣了一下,「那你願意回去嗎?」
這就是溫若雲。
如果換了一個人,恐怕會說:太好了,能夠回到自己的親生父親身邊。
而且心裡肯定會想:葉家家大業大,回去做葉家的少爺,沒什麼不好的。
可是溫若雲卻從來不會有這樣的想法,她只關心葉敬修的個人意願。
葉敬修握緊了溫若雲的手,只說了一句:「要回去的。」
溫若雲看著他的神色,張了張嘴沒有在說出什麼,最後只說了一句:「不要勉強。」
次日,葉敬修離開的時候只拎了一個雙肩背包。
他不讓溫若雲下樓送他,溫若雲便也沒有下樓,只是站在窗戶後面靜靜的看著那個少年坐上汽車,然後遠去。
……
葉敬修的到來並沒有受到葉家人太大的歡迎,甚至可以說根本就沒有幾個人歡迎他。
想也是理所當然的事情,葉家這偌大的家業多出來一個人,不會有人不明白這代表著什麼。
但是,臉色最難看的還是葉鴻義的原配妻子魏婉月,魏婉月在生女兒的時候傷了身體,無法再次生育,所以只得捏著鼻子認了。
她做不了葉鴻義的主,更做不了葉家的主,因為讓葉敬修認祖歸宗也有葉老爺子的意思在裡面。
葉鴻義笑的揚眉吐氣,他啪啪的拍著少年單薄的背脊:「敬修啊,這是你祖父祖母,那是你大伯,大伯母和兩位堂哥。」
葉敬修沒有說話,視線順著葉鴻義指的方向看過去,輕飄飄的,從前面那群人的臉上掠過,最後,在自己那位所謂的大堂哥的臉上頓了頓,因為他看著這個人有些眼熟。
葉鴻義沒看出他在走神,介紹還在繼續:「再旁邊的是你母親和你妹妹,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