簡夕都要忍不住讚嘆簡如雅的隱忍和意志了。
這種人夠狠,能在逆境中激發自己的潛能,又心思縝密、善於蟄伏,一旦有機會便出手狠絕不留餘地,如躲在陰暗裡的毒蛇。
前世,傻傻渴望親情的她死在簡如雅手裡倒也不算冤枉。
簡夕看出簡如雅的心思,不由在心裡輕輕嗤笑。
想要控場,也要看她有沒有那個本事。
眼看簡夕的solo的部分就要結束,就在簡如雅信心滿滿準備接回自己的主戰場的時候,簡夕忽然勾起紅唇,指尖下一個巧妙優美的轉折,曲子行雲流水的進入了另一首旋律《莫扎特D大調鋼琴鳴奏曲》。
一段清新典雅的音樂令人心曠神怡。
簡如雅驚愣了一秒。
簡夕朝簡如雅輕輕挑眉,清澈明亮的眸中帶著毫不掩飾的嘲弄:「妹妹如果不會彈,直接放棄好了。」
簡如雅仿佛被蜜蜂的毒刺狠狠蟄了下神經一般,表情微微抽搐,幾乎咬碎一口銀牙。
這分明是對她赤果果的侮辱。
簡夕也太小看她了。
簡如雅咬牙,立馬切換到了莫扎特D大調四手聯彈的曲目中。
簡夕輕輕勾唇,閒適優美的音樂漸漸開始變幻。
這首曲子手法豐富,高低音的主次關係經常切換,調性變化層出不窮,注入了大量創新因素。
因為主次關係經常切換,因此也更容易對不起兩個人演奏水平的高低。
簡夕的手指如蝴蝶般輕柔,如舞動的精靈般在琴鍵上跳出絢麗的舞姿……
越到高.潮部分,簡夕彈得越快,越揮灑自如,手指仿佛和琴鍵融為了一體。
簡如雅額頭的汗越來越多,她感覺手指的爆發力和跑動能力已經到達了極限,卻還是猶如慢牛一樣怎麼也跟不上簡夕的節奏。
兩人的差距越來越明顯。
台下懂音樂的人開始竊竊私語,時不時的對簡如雅指指點點。
簡如雅心裡一急,一不小心彈錯了一個音。
不和諧的音符顯得刺耳又突兀,這些連那些不怎麼精通音樂的人都皺起了眉頭。
孰好孰壞,高下立見。
哪怕隔著好幾米的距離,簡如雅都能感覺到人們異樣的目光,和對她不怎麼友善的議論。
簡如雅一分心,彈得更是亂七八糟。
一個節奏錯了,後面的節奏全跟不上了。
曲子被簡如雅彈得分崩離析,慘不忍睹。
台下的賓客們有的甚至皺眉捂住了耳朵,鄙夷的看向簡如雅。
「簡如雅彈得什麼呀,亂七八糟。」
「好好的一首名曲被簡如雅徹底毀了!」
「是啊,這簡直是我聽過的最糟糕的四手聯彈了。」
「看簡如雅一開始那驕傲自信的樣子,還以為她要把簡夕按在地上摩擦,結果呢,被按在地上摩擦的人是她自己,真是太丟人了!」
「我要是簡如雅,我就一頭撞死算了,簡家那麼優渥的條件下長大,還不如個鄉下來的野丫頭。」
「簡如雅已經很優秀了,只能說簡夕太牛了吧,畢竟她母親是天才設計師溫若雲,她外公是文壇大儒溫崇山。聽說溫老爺子過目不忘,五歲就能將《全唐詩》《全宋詞》幾萬首詩詞倒背如流,天才的遺傳基因吧。」
簡如雅聽著那些議論,心裡的最後一根線徹底崩斷,整個人僵硬的怔在原地。
她的手指仿佛不會彈琴了一般,看著黑白分明的琴鍵,大腦里一片空白。
簡夕卻揮灑自如的彈著琴,臉上依舊是一派的淡雅從容,沉醉享受。
「如雅妹妹,怎麼不彈了?這種程度就不行了嗎?」簡夕輕蔑的話像是混合著冰渣子的冷水,朝著簡如雅當頭潑下。
簡如雅只覺得遍體生寒,渾身僵冷,難堪狼狽到了極點。
台下的議論聲更大了,眾人異樣的目光如鋒利的刀子般凌遲著她的皮肉,令她痛不欲生,倍感驕傲。
簡如雅原以為會就這樣結束。
然而,簡夕指法一變,曲風忽然變得激昂,簡夕的手指也如魔鬼的舞步般快的令人炫目。
台下瞬間安靜下來。
此刻,舞台上只有簡夕一個人在彈琴。
可是大家卻仿佛聽到了整個交響樂團的演奏一般。
整個宴會廳里鴉雀無聲,只有變換不斷的樂符,流瀉到每個角落,震撼著每個人的心靈。
EnduringMovement,不朽的樂章!
簡夕彈的居然是《海上鋼琴師》中最難的曲目,被譽為鋼琴演奏藝術的象牙塔尖,有著高難度的雙音技術,技術刁鑽得令人望而卻步。
此曲不僅難度極高,彈奏的同時還必須彈得輕靈有趣方能服人。
很多專業級的鋼琴演奏者都不敢輕易嘗試。
賓客們驚愣在原地。
正在倒酒的服務生酒杯倒滿了而不自知。
所有人仿佛定格了一般,連靈魂都被震撼住了。
簡夕以最後一記重音結尾,整個宴會廳一片寂靜無聲。
如此高難度的演奏令簡夕消耗了大量體力,胸膛微微起伏。
她的額頭滲出細細的汗,臉頰泛著淡淡的紅潤,眸光卻越發明亮璀璨。
如果說,簡夕剛才彈的《莫扎特D大調鳴奏曲》是將簡如雅按在地上摩擦,那麼現在這首《不朽的樂章》就是把簡如雅踩在淤泥里碾碎成了渣渣。
砰得一聲,不知道誰驚得酒杯掉在了地上。
眾人如夢初醒般的鼓起掌來,一瞬間,宴會廳內掌聲雷動。
簡如雅慘白的臉上再也維持不住優雅,強撐的鎮定一寸寸的皸裂。
她顫抖著唇瓣,激動道:「不可能,你什麼時候學的琴?這不可能!你肯定作弊了,一定是你作弊!」
簡夕優雅站起身,居高臨下的睥睨著簡如雅,淡淡勾唇道:「那,要不要再比一次?」
前世她為了練琴彈得十指滿是鮮血……
她以為只要她和簡如雅一樣優秀,她的丈夫就會多看她一眼。
可是,直到死,他都沒聽她彈過一次琴。
簡夕從來沒有如此感謝那個曾經努力的自己,那個執著的、想要被愛、卑微又偏執的自己。
極度的自卑,讓她不斷努力,瘋狂的努力……
又或者,也許她真的有這方面天賦吧,誰知道呢?
簡如雅顫抖著唇瓣,想要辯駁的話瞬間卡在喉嚨里,猶如鋒利的魚刺扎在了氣管,疼的她再發不出任何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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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臉就此結束了嗎,當然遠遠沒有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