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章 棒打鴛鴦

  雖是心裡有過些許猜測的,但聽到她死了消息,還是不免有些許驚訝,「怎麼回事?」

  「生產的時候沒捱過去。」袁琅琅的語氣裡帶了幾分惋惜和同情,「女子生產,就是生死搏命,妾是賭贏了,劉姬是賭輸了而已。走之前也還在念叨,說自己為孫家生下了嗣子,能不能換黃慶一條性命。」

  黃慶?倒真是許久都沒聽見這個名字了,想起從前種種,越發不能明白,一個成日裡想著攀龍附鳳的人物,怎就能引得劉珠這般念念不忘。

  「這府上長兄的姬妾也不少,膝下無子的也有,怎麼就非叫你一個人撫養兩個年幼的孩子。」喬瑋瞧著袁琅琅的面容消瘦憔悴了許多,連眼窩都有些凹陷下去了。

  照料一個年幼的孩子有多繁瑣疲累,喬瑋多少是見識過一些,光是起夜就能把人熬到頭禿,何況還是兩個。

  袁琅琅小聲道,「這是老夫人的看重。妾原也是推辭的,但老夫人卻說小公子如今是府上唯一的嗣子,養母的身份極為重要,老夫人是看中了妾出身汝南袁氏。」

  喬瑋卻道,「也不單是為了汝南袁氏之名,若換做是我,我大約也會這麼做,你品性高潔豁達,孩子交給你來教養,將來必不會差。」

  袁琅琅捂嘴偷笑道,「夫人這般謬讚,倒叫妾無地自容。妾也是為了將來嫿嫿能有兄弟幫襯罷了。」

  喬瑋嬌嗔地看了她一眼,「那你身邊人手可還夠嗎?」

  「老夫人將身邊的包媼撥給妾用,一同照顧小公子。小喬也時常來幫忙,雖然累了些,人手尚且還夠。」

  說到小喬,袁琅琅滿眼都是欣賞,拉著喬瑋的手,「妾是真喜歡小喬,我父親這一支如今瞧著雖是有些落寞了,但底子仍在,我兄長也並非紈絝子弟,若能得小喬為婦,定然是相敬如賓、琴瑟和鳴。」

  喬瑋也是見過袁耀的,是個端方君子,為人嚴肅了些,但勝在正直、有事業心,身為皖城都尉也是兢兢業業,將李術看得很緊。

  對於擇妹婿這件事情,喬瑋對袁耀是滿意的,但喬老夫人大約是覺得有周瑜珠玉在前,比起袁耀來說,更盼著喬瑢能進周家的門。

  喬瑋也無可奈何。

  「此事,我家阿母不肯鬆口,我亦是無可奈何。」說到底喬瑋也只是家姊,喬瑢的婚事,最終還得喬父喬母點頭才行,「不如讓袁都尉多往喬家走動走動,若我喬母得見袁家公子品行才貌,興許也會鬆口。」

  袁琅琅明白了喬瑋的意思,想著回去便給自家兄長寫信。

  喬瑋回到居胥閣,想著今日還沒和喬瑢說上話,又走到偏院裡去。

  正走到窗邊,卻看見喬瑢對著書案發愣,筆尖的墨水都滴在紙上,暈染了一大片也沒發覺。

  而桌案的一旁還放著一封書信,喬瑋輕輕推門而入,看到了桌案上書信,署名為「瑜」。

  喬瑋心下咯噔一聲,臉色微變。

  喬瑢忽然發覺自家阿姊正站在眼前,下意識將桌案上的書信收了起來,藏在身後,臉上滿是惶恐。

  「阿,阿姊……」

  喬瑋坐了下來,柔聲問道,「什麼時候的事情?」

  喬瑢咬著下唇,不知道該做何回答,現在的她就好似一個做錯了事情的孩子,不敢直視喬瑋的眼睛,她不知道該如何面對自家阿姊失望的眼神。

  「我又沒有責怪你,你這般緊張做什麼?」喬瑋拉著喬瑢的手,「一家有女百家求,也是尋常之事。」

  喬瑋將喬瑢額前的碎發挽到耳後,露出潔白的後頸,動人心魄,宛若海棠醉日,便是喬瑋一介女子尚且我見猶憐,何況旁人。

  喬瑢小心翼翼地抬頭打量著喬瑋的臉色,發現她的確沒有生氣,才暗暗鬆了一口氣。

  她將信件展開給了喬瑋,上面倒是也沒說別的,只說找到了杜仲的種子,托人帶回來給喬瑢,叮囑她要小心養護。

  「淮南可不近,他也算有心了。」喬瑋面不改色地評價了一句,但真心話是,淮南都離得這麼遠了,還不忘孔雀開屏,還開到自家妹妹眼前來。

  該死的男人。

  喬瑢怕喬瑋生氣,連忙交代,「之前阿姊說了一次之後,我將帕子是還了的,也謝過了中護軍。

  我不知這是中護軍的信,也不知道他是如何知道我在尋杜仲的藥種……」

  喬瑢越說,聲音越小,最後也只剩下了蚊子般喏喏的音量。

  怎麼知道的……必然是身邊的人有周瑜的眼線唄!

  喬瑢自認原是真的斷了對周瑜的念想,在孫府里的時候,她常去袁琅琅那裡陪著袁琅琅一同照顧孩子,有時也會聽袁琅琅說起袁耀的事情,心裡也是漸漸定了的。

  袁耀是個端方君子,寫給袁琅琅的信中也時常會寫些皖城的事情,還會給喬瑢報喬家的平安。

  如阿姊所說,若真的成了袁家婦,和這樣的夫君相處,日子應當也會很安穩。

  這紛亂的局勢下,安穩的日子也是她一向渴求的,最好一輩子平平安安,什麼事情也不要發生,一眼就能望到頭的那種。

  她漸漸覺得認識周瑜的那些日子好似一場遙遠的夢,只是她還陷足不深,醒了也只是略帶一點遺憾,並不會難過。

  而這份平靜就在她收到這封信的時候被打破了。

  喬瑢的這點眼神變化,也是瞞不過喬瑋的,她只能哀嘆,難不成這就是喬瑜之間的宿命羈絆?

  「阿母那裡自是希望你嫁入周家的,周家乃是廬江的高門,中護軍又是英傑,往後前程定然不可限量。

  但阿姊還是那句話,與人為妾,日子恐是艱難。你只瞧著琅琅便知道了。她還是汝南袁氏的女兒,做了孫家妾,一個徐夫人就能拿捏她。

  當日若非劉珠身邊的侍女來報信,只怕早已一屍兩命。琅琅如此聰慧明理,尚且命懸一線,換做是你,你又能如何?」

  喬瑢眼眶含淚,不能反駁,「我明白的,阿姊。」

  看到她如此難過,喬瑋也忍不住動搖了兩分,可想到上輩子喬瑢委曲求全的模樣,她又不得不逼迫自己狠下心腸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