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前他們幾番試探和進攻,雖然沒能拿下歐家工坊和鐵礦礦脈大入口,但是也摸到了他們的底,看似龐大且神秘的歐家工坊,其實也不過區區百餘的男丁,而其餘的旁支根本不在歐氏主房之內。
他們幾次攻防,也多有死傷,這一次他帶了兩千的人馬,就不信圍攻不下區區一個歐氏工坊。
迷霧漸漸散去,隨著一聲喊殺,「沖,再上。」
山民繼續往上沖,身後還有羽箭配合,歐家子弟只好豎起盾牌,以防箭矢射傷,投石車還在源源不斷投著石塊,但隨著人員衝上坡來的越來越多,石塊也已經無法起到更好的效果了。
一百五十步,一百四十步,一百三十步,一百二十步。
山民越來越近,人頭也是烏壓壓地一片,從山下侵襲而來。
歐邶下令,「把繩子砍斷。」
歐氏子弟拿出刀斧對準哨樓里的幾根繩子一通亂砍,只見被砍斷的繩子除了被捆在哨樓里的那一截之外,其餘都是淺埋在土裡,而少了哨樓用重石的牽制,繩子被另一端的重力所拉扯,直接從土裡蹦了出來,然後便看見山民的腳下突然出現了大片大片的深坑,而深坑之下是豎埋在地下的細竹排,朝上的那一端皆是被削尖了的竹尖。
這些原都是用來防猛獸侵襲的手段,如今都用來對付敵人。山民顯然都沒防住還有這一手,掉下去的、滾下去的、被拉下去的數不勝數。那細竹尖的威力是絲毫也不輸給箭矢,瞬間將掉下去的山民紮成了刺蝟,千瘡百孔的身子,坑裡血流成河。
孫安不由得握緊了短槍,臉色凝重。即便山民死了一批又一批,但後續一波又一波還是義無反顧衝上來的山民,根本無法阻擋。
一百步。
九十步。
八十步。
「上膛。」
「咔嚓咔嚓」的機扣聲響起,喬瑋和孫安都緊握桭怒,站在哨樓與哨樓連接的竹樓之上,半蹲著將自己的身形隱藏在竹牆之後,只留一雙眼眸和桭怒在昏暗的天色掩護之下,從小窗口探看出去。
風帶著些許涼意拂過眾人的臉龐,也帶來了血腥之氣環繞在鼻尖。
無難軍的臉上也都寫滿了堅定與決絕,這是他們作戰的戰場,往後這樣的戰事不會斷絕,他們的命運將會和歐氏的工坊,還有這片土地緊緊聯繫在一起。
幼燸的聲音響在耳邊,「發射!」
漫天的箭矢組成一陣又一陣的箭雨,準確無誤地射穿敵人的喉嚨。
孫安發射完一輪之後,手有些忍不住顫抖,一時之間竟然換不上箭匣,喬瑋連忙將自己已經換好箭匣的桭怒還給她,「你的給我。」
解扣、解匣,換匣,鎖扣。
一套動作行雲流水。
喬瑋在家就練習過許多次,今後也會是無難衛訓練的內容之一。
孫安看到喬瑋全神貫注、鎮定自若地換好箭匣,眼神堅定地發射箭矢,神情專注、一絲不苟地完成每一步動作,看起來與那些身經百戰的將士們並無很大分別。
即使她並沒有一身合適的甲冑,看起來也弱柳扶風,在此刻卻比出身將門的自己更像一個合格的將士。
孫安忽而有了幾分慚愧。
而這樣的分神也只持續了一瞬,孫安立刻回過神來,專心與眼下的敵人繼續作戰。
天色漸漸昏暗下去,密林之中人頭攢動更是難以辨識,也不知道殺退了幾輪,山民們竟還是不肯放棄進攻。
對於山民來說,他們有著數十倍的人數優勢,且歐氏所占據的礦脈猶如近在咫尺的肥肉之於餓狼,如何肯退。
而歐氏子弟和無難衛的身後站著的也是他們的父母兄弟,還有祖祖輩輩傳承下來的榮耀,亦是退無可退。
片刻之後,幼燸高舉令旗,號令一出,無難衛的將士們披堅執銳、持槍拿戟,一聲大吼後打開院門殺出門去。
喬瑋和孫安就守在門前,算是無難衛將士的最後一道防線,即便偶有能突破無難衛而靠近院門的,也都在喬瑋和孫安的扇槍之後,不得不止步於門前。
眼看著門前的屍首越來越多,橫七豎八堆迭地越來越高,為首的青衣男子好不容易脫了困境,回頭一看才發現自己帶出來的兄弟已經所剩無幾。
他急急呼喊撤退,但戰場上形勢終究比人強,如今也早就失了先機,來不及抽身了。
他本就是刻意挑選在這樣悶熱的傍晚進攻的,歐家子弟白日裡是要勞作鑄造的,在火爐邊待上一日,便是鐵打的人也早已倦怠疲乏不堪了,而他們在林中休息才乘涼,如此此消彼長,加上有人數的優勢,青衣男子自覺是一場必勝的仗。
至於前兩日上山的一群來歷不明的人,他們有專人盯著歐氏大院,自然這番動靜也是瞞不了人的。
但潘帥很是不以為然,即便有百餘人馬,也不足成什麼氣候,何況那為首的還用的都是女子為近衛,要麼為首的本就是個女子,要麼這為首的也就是個附庸風雅、風流無能的富家公子哥。
再撐破天了,也不過就是個無關緊要的人罷了。
要是來了,也就是來送死,若要論道理,也只能怪這群人運道不好,選在這個時候上山。
潘帥既然這麼說了,青衣男子自然信以為真。
卻沒想到,竟然會在陰溝裡翻船,真就著了這群不知來歷之人的道了。
明明探子打探到的就是只有百餘人的,為何這歐氏大院裡會驟然多出了數倍的弓箭手?
青衣男子怎麼也想不明白,到底是哪裡出了差錯。
卻不想如今這還不到半個時辰的功夫,他帶來的兩千人馬竟幾乎全軍覆沒。
還沒等他組織剩餘的山民撤退離開,幼燸的大刀如疾風一般已經到了他的脖子邊。
「幼燸,留活口!」
喬瑋急急喊停了幼燸,幼燸聽見喊聲,緊急將手腕收力,刀拐了個方向,劃破了青衣男子的肩膀,鮮紅的血汩汩往外淌,瞬間便染紅了衣領和前襟。
幼燸往他嘴裡塞了一顆木丸,防止他咬舌自盡,無難衛將人捆起來,帶回了歐氏大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