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7章 兄弟之爭
孫翊在眾兄弟之中是最像孫策的,不僅在容貌上像,連性情也承其八分之像。
如今他一身孫策的舊衣,立於馬上,活脫脫便是孫策在世,令人望之生畏,連跟在孫權身邊的周泰等舊將乍一見到,都不由得倒吸一口涼氣,差點以為孫策死而復生,重現人間了。
孫翊用槍直指孫權,「悖逆弒兄之人,安敢帶兵來見吾!今若不殺你,來日難於泉下相見兄長!」
孫權看著孫翊如此大義凜然的模樣,忽而笑了。可惜贗品終究是贗品,只要一開口便露了自己的底氣和怯意。
孫權自幼便跟著孫策征戰,他一生桀驁,卻也始終坦蕩剛直、少年意氣,從不掩飾自己的傲氣,他要殺人,要征討一方,也從來不屑在名分上大做文章。
孫翊想學孫策,卻學也學不像。
「想爭便想爭江東吧,打著為兄長報仇的旗號,顯得就虛偽了些。兄長究竟如何遇害、如何身亡,你心裡比誰都清楚,如此顛倒黑白、指鹿為馬,當真以為能藉此傾覆江東之地,好令你良心稍安嗎?
叔弼,阿父和兄長的在天之靈都看著呢!孫家的列祖列宗也都看著呢!」
孫權一揮手,身後等哀號吹起,列陣依次讓開一條路來,幼煣頭戴孝巾等人便一步一跪地抱著孫家列祖的牌位從人群中走至陣前。
孫權率先下馬在牌位之後跪下,孫家的舊將也隨之扶槍下跪,整個江東軍隊猶如一人,動作齊整,氣勢昂然,即便是下跪,也絲毫不減血性氣勢,口中大喊的「跪」字,仿佛是在喊「殺」字,震懾得孫翊之軍人心惶惶。
「孫家的列祖今日在此,阿父和阿兄的靈位也在,不肖子孫孫翊,何敢不跪!」
孫權的話如洪鐘一般被傳入孫翊的軍中,跟著孫翊的許多舊將也十分猶豫,要不要下跪。畢竟他們也是因為孫翊打著要為孫策報仇的旗號振臂一呼,他們才隨之響應追隨其征討孫權的。
但論威望和影響力,誰會服一個羽毛未豐的少年人!
說白了,與其說他們是追隨孫翊,不如說是追隨死去的孫策。
可如今,孫堅和孫策的令牌就在孫權的手中,孫權如此坦然地將孫家列祖之靈位全部請於陣前,如此坦蕩又大義在手,反使他們心裡打起了戰鼓。
敬鬼神而遠之,若真的如孫翊所說,孫權聯合刺客弒兄而奪江東之位,他又怎麼敢將孫策的靈位請到陣前!又何敢將孫家列祖的牌位請於陣前相助。
他們彼此對視一眼,面面相覷,眼中的猶豫和恐懼皆已瞭然。
畢竟,比起孫翊的口說無憑,孫權如此坦蕩而無所畏懼的樣子,反倒更令他們信服一些。
孫權陣前的聲音再次響起,「追隨孫翊之輩,若肯降者皆念其不察所惑,可繳械不殺。
若有頑強抵抗者,於孫家列祖前,誅殺叛孫者!」
孫權振臂高呼,江東軍隊喊殺震天,「繳械不殺,繳械不殺!」
孫翊也被其突如其來的請靈之舉完全打亂了自己的陣腳。
正如孫權所說,孫策如何身亡,他心裡門清兒,刺客荊衛見不敵孫策,便索性攻敵所必救,轉而要殺自己。孫策為了救孫翊一同摔下峭崖而致傷口感染,最終無治而亡。
孫翊只是不甘心,他忍耐數月、籌謀數月,最終卻只能照舊輸給眼前這個處處不如自己的庶兄?難道老天竟真的如此不公嗎?
孫翊不甘心。
「全軍聽令,殺五人,封五十夫長,殺十人,封百夫長。若得孫權首級者,封將軍之位!」孫翊大怒著下令,「殺!」
重賞之下必有勇夫!這也是孫策教給他的!
孫權不是將孫策的靈位也請來了嘛!好,那自己就當著孫策的靈位,用他所教的本事將孫權誅殺在此,也好讓孫策在天上瞧一瞧,他選的繼任人如此不堪一擊,根本就沒有保衛江東的本事。
可號令已經發出,身後的將領卻遲遲沒有動靜。
孫翊側首,「本將軍的軍令沒聽見嗎?耳聾了?害怕了?」
身側的幾位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誰也不敢第一個動手。
孫翊登時勃然大怒,「陣前畏戰,如此懦夫之舉!」
他抬手便將其中一人刺死於馬下,「還有言退者,皆如此下場,株連三族!」
戰也是死,不戰也是死……眾將也不得不心有戚戚。
真神仙打架,凡人遭殃啊!
都說孫翊性情暴烈、喜怒無常,先前也還不覺得,如此看來,這傳言也是七八分的真。
但此時,同僚的屍首在前,誰也不敢再違背孫翊的意思,取刀策馬便衝上前去。
孫翊也舉槍高喊,「殺!」
可他正要揮動將聲,策馬上前,卻忽然感到脖頸間有一絲不舒服,隨手一擦,卻發現滿手是血。
他無法置信地再用另外一隻手摸了一把,也滿是血。
劇痛終於從喉間傳來,此時,他的脖頸上插著一枚金錢鏢。他回頭在尋找究竟是誰在暗算他,可找來找去,都不知道是誰,身邊的將士喊殺著往前沖,而人群之中,有一雙眼睛如毒蛇一般盯著他。
而這雙眼睛的四周,還有一道極深極長的疤痕斷層而過,而這道疤還翻著粉嫩的新肉。
而這雙眼睛,孫翊再熟悉不過了,多少個日夜,自己都是親手將自己的安危、親眷的安危全然託付給這個人,而他也從來沒有讓自己失望過。本以為,他們會是最傾心託付的主僕!
孫翊當年救下他的時候,他也曾熱血發誓,願意為了孫翊肝腦塗地,在所不惜。當年自己和孫策一同遇襲,也是他苦苦擋在身前,才求得了自己的一線生機。
可如今的他為什麼要背叛?孫翊很想抓住他問一問這個話,為什麼要突然背叛自己!
可他已經沒有力氣了,口吐鮮血,側身歪倒,摔落在了馬下。
而那雙眼睛的主人穿過人群緩緩走到孫翊的身邊,望著他憤怒而瞪得滾圓的眼睛,然後蹲下將他的頭顱利落地割下,裝入早就準備好的布袋之中。
全程冷靜、漠然,好似他只是碾死了一隻螞蟻一般簡單。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