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8章 狗東西

  「桐桐，外面有狗在叫呢。」薛楚楚翻動鏟子，眉間淺淺蹙起。

  薛元桐對聲音極為敏感，能憑藉電瓶車和腳步聲判斷者何人，此刻她渾然不在意：「又是小笨在叫喚啦，沒事。」

  「小笨…」薛楚楚一時默然，猶記曾經的霸王犬有多麼駭人，結果在姜寧的威懾下，竟然乖的要死，溫順的反應，像是遇到了自然界中最頂級的猛獸。

  兩個姑娘繼續在廚房燒飯。

  平房門口。

  李主任望著這條駭人的黑背狼犬，嚇得硬是不敢大聲喘氣，只有真正直面大型猛犬，才能體會到那種震懾，無關於財富和權力，乃是基因的戰慄。

  姜寧依舊穩坐小板凳，他輕飲茶，問：「還退錢嗎？」

  李主任油光光的臉上，青紅變幻了一陣，啥話說不出。

  特麼的，這個大一頭惡犬，他能說什麼？敢說什麼？

  『真是窮山惡水出刁民！』

  他平時多是以權力馭人，像姚海闊那種人，因為需要利益，只能討好他，又比如今天來農家樂負責掏錢的老總，亦是有事求他。

  但面對姜寧這個沒有任何利益瓜葛的人，他則拿捏不了，畢竟他只是一個主任，又不是禹州王。

  然後，姚依瑤便看見，李主任二話沒說，沉著臉離開了。

  以往姚依瑤見到的，全是在酒桌上倚老賣老的李主任，還從來沒見過如此狼狽的他呢！

  『如果我爸知道，怕不是開心死！』姚依瑤心說。

  她爸做不到的事，被姜寧彈指間完成，這一刻，姜寧在她心裡的地位，簡直比肩她爹！

  侵略者消失後，小笨舔著個狗臉，討好的望向姜寧，竟然有幾分諂媚。

  姜寧踢了踢狗頭，讚賞：「不錯，中午給你留幾塊排骨！」

  小笨興奮的大叫兩聲，嚇得李主任腳步更快了。

  『他娘的真晦氣！』李主任心裡罵罵咧咧。

  ……

  平房東邊，草莓大棚。

  東東掛著工作牌，為了幾兩碎銀，正忙忙碌碌，他是一分鐘也不敢浪費啊！

  姜寧時不時來監工，一旦發現他在摸魚，上來就是一腳，東東能從大棚的這頭，飛到大棚的那頭。

  不僅是姜寧，此刻東東周圍除了前來採摘草莓的顧客，隱晦的角落，還有幾個小朋友投來銳利的目光。

  那些小朋友，有的被東東搶過遙控車，有的被搶過洋娃娃，有的挨過他的打，目之所及處，全是他以前欺壓的人。

  現在，只要他敢鬆懈，便有人找姜寧告狀，對他施加懲罰。

  東東心中哭嚎：『我想上學，我愛學習！』

  黑奴還能偷懶呢，他是一刻都不能閒。

  這時，附近走來一個中等身材的青年，他臉上掛著笑容，像是譏笑，眼底有著對世界的戾氣。

  張池站在原地，撥了個電話：「喂，老闆，我到了到了！」

  很快，從農家樂里跑出來一個中年男人，他正是之前跟在李主任身後的人，主要功能是負責結帳，以及陪好愛酒的韓局長。

  「呦，小張到了。」

  張池的笑容變得真誠許多：「趙老闆，多謝你給我介紹這門生意！」

  他在陽光鹿院的保安工作，便是趙老闆給安排的，張池當了保安後，大肆斂財，賺的盆滿缽滿，如今趙老闆花錢請他幫忙陪酒，他立刻答應。

  趙老闆拍拍他肩膀：「小張聽說你最近幹得不錯嘛！」

  張池：「那必須的！以後我還想著跟你干呢！」

  趙老闆哈哈笑道：「那你最近怎麼老是離崗啊？」

  張池心道，他替補的那個保安，聽聞他如此斂財後，當即決定回歸，他擅自離崗，是為了去附近打聽，有啥好的保安工作。

  張池臉色一板：「誰說的，我天天在崗呢！」

  趙老闆：「你不會是去找工作了吧？」

  張池連忙否定：「不可能，趙大哥對我的恩情我是明白的，可不能這樣說傷心話！」

  趙老闆：「主要是你去面試的那個小區的安保工作，也是我負責的。」

  張池面色飛快的變幻，這特麼就尷尬了，他終究是個直人，竟然不知道如何接話。

  趙老闆盯著小青年，他知道這個人有想法，但還是太稚嫩，很好利用。

  如今試探已經到位了，該到收網的時候，趙老闆攬住他的肩膀，熱情的說：「小張，哥懂，你想為我出兩份力！」

  張池有了台階下，忙贊同：「對對對，趙哥你說的太對了，還是你了解我的良苦用心！」

  寒暄了一陣後，趙老闆道：「小張，我看你很有前途，今天呢，是李主任和韓局的主場，倆人喜歡喝酒，到時候我就說你是我大侄兒，你幫我走幾巡啊…」

  趙老闆了解李主任，這個人特別喜歡在酒桌上立威，對他有所求的人，必須表現出恭敬和順服，來彰顯李主任的地位。

  李主任的口頭語便是【讓你對我敬酒，杯沿低一點，你不敢敬？你當你是什麼東西？】

  沒辦法，大部分人的能力，並沒強到打破規則，所以為了利益只能選擇臣服。

  曾經的姚海闊為了從李主任手裡拿到工程，喝的爛醉如泥，現在趙老闆同樣如此。

  或許有一日，酒桌文化會消失，但服從性測試，幾乎不可能被消滅。

  「至於之後，你的工作，我來安排。」趙老闆表示。

  張池立刻答應下來：「哥你放心吧，不是吹，我的酒量還是可以的！」

  趙老闆聽後，大為滿意，他拍拍張池肩膀：「我去陪他們聊會兒，你在外面守著。」

  說著，他抽出一小沓鈔票，遞給張池，笑呵呵的說：「你小子很有前途。」

  等到趙老闆走後，張池數了數鈔票，居然有六百塊錢。

  他知道，碰到貴人了！

  ……

  張池閒來無事，晃悠到溫暖的草莓大棚。

  不出所料，看見了正在勞作的東東，東東擠出諂媚的笑容，給顧客拿筐，教人摘草莓，幫拎草莓到稱重處，看到小朋友了，還會幫拿熱牛奶，服務那叫一個好哇！

  楊飛最近說，因為有了得力幹將東東的存在，顧客好評率大增，口口相傳，他特意給東東200塊，然後被姜寧剝削了198塊。

  張池望著在人群中穿梭，辛勤工作，累的滿頭大汗的東東，這一刻，不知為何，他想到了自己慘澹的人生。

  好賭的爹，跑路的媽，叛逆的爺，總被騙的奶…

  他不得已只能負重前行，干工地，發傳單，創業，同城代打，當保安，世間的苦痛，幾乎讓他嘗了個遍！

  命運越是苛刻他，他越反抗！

  如今，曙光將至，他遇到了生命中的貴人——趙老闆。

  張池心中一時間感慨不已啊，想必這個小孩，恐怕和他一樣的悲慘吧。

  想罷，張池走到東東跟前，拍拍他的肩膀，喊道：「命里沒用的，就去盡情的爭取，暴風雨中的海燕迎接著黎明前的黑暗！」

  鼓了口氣後，張池將他的意志傳承下去，轉頭離開。

  他暗暗想到：『多年之後，小孩是否會記得，有一個人在他人生最黑暗的時候，給了他一束光？』

  給予了別人的力量之後，張池渾身充滿了幹勁，他大踏步的走向農家樂，直面人生中的下一場盛宴！

  東東特麼懵逼了，『你幾把誰啊？』

  什麼命里沒有的要去爭取，姜寧可是一掌能劈碎幾十塊磚，他可不想被打碎！

  …

  姜寧品完了茶，回到了煙氣繚繞的廚房，他一進門，那些煙氣如見君王，自行繞開，逃出房間。

  姚依瑤將姜寧剛才賺了4000塊錢的事，告訴兩女。

  薛楚楚幾乎以為聽錯了，那是4000塊，不是4塊，早幾年，她媽媽一個月在工廠兩班倒，干28天，也拿不到這些錢呢。

  姜寧拿出手機展示，果真是4000塊錢，以及李主任後來發的一條消息：「小伙子山高路遠，你哪天別落我手裡！」

  姜寧則是回了一張小笨齜牙咧嘴的兇悍照片，然後李主任沒聲響了，應該是把姜寧給刪了。

  薛元桐是姜寧的鐵桿支持者，她無條件的相信，還給姜寧找藉口：「什麼人嘛，明明是他想先騙姜寧的錢，姜寧只是正當防衛。」

  姜寧摸摸桐桐的頭髮，他特意用了些手法，給桐桐舒服的身子酥麻，小臉淨是享受。

  「唔，你吃炸魚。」她指著飯盆里剛炸好的魚肉。

  引路魚光速去世後，被桐桐放在油鍋里爆了，這是一道特色菜，油爆魚。

  姜寧捏了一塊嘗嘗，魚肉外酥里嫩，連魚骨頭都是酥脆的，可以直接咬碎，他吃的是甜口的，竟是意外的好吃。

  「真不錯。」姜寧稍有驚訝。

  薛元桐雙手抱在胸前，傲然：「哼，有我在，可享福了你。」

  說著，她又給姜寧捏了一塊炸魚。

  姚依瑤在旁邊等的焦急，像個沒啟動的搖搖車，心裡發問：『我是客人不應該我先吃嗎？』

  ……

  農家樂。

  韓局平生只愛素食，李主任投其所好，給他整了一桌素菜。

  蒸豆腐，草菇燒筍，椰子船，糖醋小茄，白灼秋葵，椒鹽毛豆…味道好是好，但淡出個鳥。

  張池真是吃不慣！

  油光滿面的李主任，笑眯眯的說：「韓局，他們家特色的蘑菇湯還沒上，等會讓你嘗嘗那個鮮味啊！」

  「咱們先走一杯！」他道。

  趙老闆會意，連忙拿出準備好的茅台，給幾人倒上，順便給張池示意。

  張池雙手端起酒杯，杯沿放的非常低：「李主任，來！」

  李主任瞧了他一眼，語氣淡淡的道：「小趙，這誰？」

  趙老闆連忙說：「我大侄兒，老有出息了，現在在我手下幫忙呢，拼酒從來沒輸過！」

  「哦。」李主任眼皮子垂下，「你幹了吧！」

  張池被無視了，但想到他的六百塊錢，以及未來的前途，一口猛下，竟是將一杯白酒幹了。

  趙老闆給了張池一個讚賞的眼神。

  李主任這才抬起眼皮，道：「小伙子不錯，唉！你說這人和人同樣的年齡，不一樣啊！」

  他想到剛才訛了他4000塊的小年輕，李主任很多年沒吃過如此大虧了。

  李主任壓下不悅，夾了口菜，道：「呵呵，不錯，你這個年齡就能有上酒桌的資格。」

  想當年，他初入職場，很討厭敬酒那一套，但不斷的敬酒啊敬酒，就成了領導，現在卻是越來越喜歡這一套了。

  討厭只是因為曾經自己是弱勢的一方，當變成強者之後，還會反對和抵制嗎？

  趙老闆奉承道：「小張很不錯的，未來必成大器。」

  張池被兩個成功人士誇讚，一時間心裡不禁飄飄然。

  李主任看了趙老闆一眼，趙老闆立刻給張池的酒滿上。

  李主任又喝了口酒，盯著張池，說：「你隨意！」

  趙老闆在桌子底下碰碰張池，張池只好端起酒杯，咬牙幹了。

  李主任油光光的臉上浮出戲弄：「不錯不錯！」

  而桌子主位的韓局，則默默的看著這一幕，像在看見猴子表演。

  已經兩杯了，趙老闆知道不能急，他打發道：「小張，你去外面問問老闆蘑菇湯做好沒？」

  張池立刻聽話的起身，走到了包廂外的廚房打聽。

  他喝了兩杯酒，雖然是小號杯子的，但肚子裡此刻難受無比，來到廚房後，看到一盤燉牛肉，他詢問：「老闆，我能拿塊肉嘗嘗嗎？」

  楊飛正在廚房查看情況，見狀，他大方的不像生意人，爽朗道：「你想吃就拿唄，送給你了。」

  張池聞言大喜，一雙貪婪的眼睛放光了，白賺一盤燉牛肉。

  他樂得肚子都不難受了，端著盤子喜滋滋踏入包房，他像是炫耀似的放下盤子：「趙哥，李主任，老闆送了我一盤燉牛肉，你們嘗嘗！」

  話音落下，韓局捂住嘴，眉頭緊緊皺在一塊。

  趙老闆心中一咯噔，他忘了說韓局只吃素。

  至於李主任，他一直在關注韓局，此刻聽到張池的話，以及韓局的反應，他神情驟然冷下，一股邪火蹭蹭的冒。

  下一秒，李主任抬手端起盤子，猛地一揚，「嘩啦」一盤燉牛肉全部潑到張池臉上了。

  張池猝不及防，被澆的滿臉湯汁，狼狽無比。

  李主任大聲喝斥：「狗東西！我讓你端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