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9章 48條條大路通羅馬

  第309章 48條條大路通羅馬

  米蘭最有名的地標性建築,當然就是那個花了五個世紀才最終完工的、拿破崙在此地舉辦加冕儀式成為義大利國王的、世界上最大的哥德式教堂,米蘭大教堂。

  當然,這個年代米蘭大教堂正門前的廣場上,人們的行為舉止還算文明,還沒有團伙作案靠著暴力直接上手搶東西的「小偷」,也沒有強行把所謂的幸運手鍊系在你的手腕處,然後轉手就向你所要幾歐元,不給錢就不放你走的小黑。

  ——這比那些打著「大學生創業」旗號,向別人推銷一百塊錢一盒筆的「大學生」們更加高級,已經上升到了強買強賣這個高度。

  嗯,倒是也沒有一心情不好,就飛到歐洲來餵鴿子、當晚再飛回去的梁朝偉。

  除了米蘭大教堂,米蘭城內還有另外一個在後世很有名的建築,也在陳慕武這次到訪義大利的前一年1926年竣工,那就是處在米蘭郊區的聖西羅足球場。

  後來這座足球場為了紀念米蘭名宿而改名梅阿查,是米蘭和國際米蘭這兩個意甲豪門共用的主場。

  陳慕武突然想到,他現在來米蘭的這個時間,是不是能看到梅阿查代表國際米蘭在綠茵場上拼搏馳騁的身姿?

  可諮詢過身邊的導遊以後,他才得知另一個有關足球的事實。

  現在的義大利足球比賽,都是劃分地區進行的。

  先決出地區冠軍,然後再組織這些冠軍們進行比賽,最終的獲勝者才能成為當年的義大利冠軍。

  像後世那種組織十八或者二十支球隊分為主客場組織循環賽,靠著一個賽季的球隊積分排名角逐誰是冠軍、亞軍,誰是降級到下一級聯賽的倒霉蛋的意甲賽制,目前還沒有出現。

  在英國,幾年之前陳慕武都已經看上了足總杯決賽,而來到義大利,他想看一場小世界盃的願望都不能滿足。

  甚至在這個年代裡連世界盃都沒有,還要等到三年後的1930年,南美洲大陸上的烏拉圭才舉辦第一屆世界盃。

  就像現代奧運會一百周年沒能回到雅典一樣,世界盃的一百周年也沒能再次回到烏拉圭,而選擇用一種很滑稽的方式致敬。

  所以說什麼情懷也好,紀念意義也罷,全都是扯淡,亞特蘭大比雅典更加商業化,歐洲比南美洲更能賺錢,才是那些十分兒戲化的組委會們決定賽事舉辦地的關鍵原因。

  是的,陳慕武這次並不是一個人來米蘭,不會說義大利語的他還很幸運地多了一個本國導遊,就是那個前幾天在科莫湖畔生硬機械地背著導遊詞的費米。

  費米的本職工作是羅馬大學的理論物理學教授,他來參加科莫會議,一方面是作為義大利方面青年物理學者當中的代表人物,另一方面也是因為他會多門語言,能夠回來參加會議的其他國家物理學家們進行溝通交流。

  現在會議既然已經結束,那麼他留在科莫也就毫無意義。

  但陳慕武也沒特意邀請費米和自己一起去羅馬,兩個人是在米蘭的中央火車站站台下車時,偶然相遇的。

  因為聽陳慕武說他還要留在米蘭等哈勃,兩個人匯合之後再一起南下羅馬,費米便也主動請纓留了下來。

  他不但帶著陳慕武去了熱門景點米蘭大教堂,還去了與此地距離不遠的恩寵聖母教堂。

  和雄偉的米蘭大教堂比起來,比它晚將近一個世紀才開始修建的恩寵聖母教堂則樸素了許多。

  到了米蘭之後,陳慕武接連參觀拜訪了兩座教堂,並不是為了和教皇那個老頭見面之前,先來緊急惡補一下宗教學知識。

  而是因為在恩寵聖母教堂這座不起眼的建築當中,居然儲存著一幅世界名畫,達·文西親手在教堂餐廳的牆壁上,繪製的那幅有名的壁畫,《最後的晚餐》。

  雖然《最後的晚餐》這幅壁畫也很有名氣,可它卻不是人們一提到達·文西時,第一反應想到的那一幅畫作。

  達·文西舉世聞名的代表作品,當然是那一幅藏在法國巴黎羅浮宮的《蒙娜麗莎》。

  在這一點上,義大利又和現在的中囯差不多,那就是自己國家的國寶,卻有很多都儲藏於別的國家的博物館裡。

  難怪人們一直都說義大利就是歐洲的中囯,能讓大家說出這句話的理由,絕不止這兩個國家的足球國家隊都進不去世界盃這一項。

  不過當時間進入到二十世紀之後,掛在羅浮宮牆上的《蒙娜麗莎》曾經遭遇過一次匪夷所思的失竊案。

  它於1911年在羅浮宮不翼而飛,直到兩年後的1913年,《蒙娜麗莎》這幅畫作才重新出現在了義大利的市面上。

  事情的真相逐漸查明,是一個羅浮宮的義大利籍油漆匠文琴佐·佩魯賈,趁著某一天的閉館時間,偷偷從牆壁上摘下了這幅畫作,並神不知鬼不覺地從法國運回到了義大利。

  佩魯賈在報紙上宣稱自己是為了國家,才歷經艱險迎回了國寶,當時便成為了義大利的國民英雄。

  最終他被當局判處了監禁六個月的刑罰,對彼時還沒有廢除死刑的義大利來說,這個判罰已經能算是很尊重民意、很輕微了。

  至於說那幅世界名畫《蒙娜麗莎》最後去了哪裡?

  陳慕武在三年前的1924年,於巴黎參加奧運會的時候,曾經在德布羅意的陪伴之下,進入到羅浮宮之中親眼見過這幅畫的原件,已經能夠說明一切。

  這是因為義大利政府獲得了這幅失而復得的《蒙娜麗莎》之後,緊急閉門磋商了兩天兩夜,最終決定還是把畫「物歸原主」。

  雖然義大利已經是「八國聯軍」成員國中的一員,是在清朝和民囯的土地上擁有租界的列強之一。

  可是在面對法國這種比自己更強的列強,義大利也只能選擇再次低頭。

  也有人說,《蒙娜麗莎》這幅畫作,起初不論是在達·文西的作品裡,還是在羅浮宮的藏品中都不太排的上號,只是因為這次「失而復得」的失竊案讓其名聲大噪,並且一躍成為了世界名畫。

  國外的《蒙娜麗莎》被保存在羅浮宮,而留在國內恩寵聖母教堂牆壁上的壁畫《最後的晚餐》的情況,卻比《蒙娜麗莎》還要糟糕。

  據說從達·文西完成畫作以後的第二年,牆壁上的顏料就已經開始開裂。

  後來教堂里的那些懶惰僧侶們,為了出入餐廳時能更方便,還在這片畫有壁畫的牆壁上開了一個餐廳小門,能夠直通教堂的廚房。

  然後拿破崙的法國又派兵攻打並占領了義大利,這座恩寵聖母教堂成為了一處法國部隊駐紮點,教堂的餐廳也隨之成為了豢養馬匹的馬廄。

  士兵們才不管誰是達·文西,誰是耶穌,誰是猶大,誰又是那剩下的十一個門徒。

  這幅畫在牆上的《最後的晚餐》,剛好成為了大家無聊時發泄的對象。

  他們把壁畫上的人臉當成了投擲石塊時的靶子,誰扔得越准,砸到的次數越多,誰就能贏得更多的歡呼聲。

  阿國炸掉巴米揚大佛,那好歹也能說是宗教信仰不同。

  可是這些法國士兵用石塊砸耶穌的臉,就多少有點兒……

  法國人走後,米蘭市也曾經組織人手對這幅《最後的晚餐》進行過修繕,但成果只能說聊勝於無。

  陳慕武在這座恩寵聖母教堂的牆壁上看到的達·文西真跡,要比他在美術課本上看到的照片難看得多。

  至於說書本上面所說的這幅畫的光線和色彩使用,對不起,完全看不到。

  一天之內,費米帶著陳慕武在米蘭市內來了一個走馬觀花,粗略地瀏覽了幾個當地知名景點,他們也就等到了姍姍來遲的哈勃。

  哈勃是從捷克斯洛伐克的首都布拉克,坐著火車來到米蘭的。

  而布拉格則是他這次歐洲聖地巡禮之旅的最後一站,那個戴著假鼻子的偉大天文學家第谷,正是在布拉格度過了他人生當中的最後一段時光。

  第谷還在這裡收了一個和他關係不太好的學生,克卜勒,同樣也是一位繼承了他衣缽的偉大的天文學家。

  因為陳慕武曾經在諾貝爾獎頒獎典禮上,引用過哈勃的觀測數據。

  所以雖然他在美國不受待見,但在歐洲大陸上還是有著一定名氣的。

  在米蘭中央車站的站台上接到哈勃之後,陳慕武把他和費米,這一對未來的好朋友互相介紹給了對方。

  哈勃可沒時間再去遊覽米蘭市內的景點,他們只能在這座老舊的米蘭火車站——新站早在十年前就開始開工建設,但因為一戰期間義大利國內糟糕的經濟而無期限擱淺,直到有著強硬手腕的墨總理上台之後,新的米蘭車站才又重新恢復了建設——里簡單喝了杯咖啡,吃了塊潘娜托尼,就又坐上了去羅馬的火車。

  在科莫會議期間,給費米留下最深刻印象的一個問題,不是陳慕武帶來的粒子加速器,也不是一眾青年物理學者們聯合發表的有關兩字力學的理論論文,而是陳慕武為了不讓他背導遊詞而拋出來的那個「外星人是否存在」的思考題。

  那天在科莫湖畔分別之後,費米就一直很想估算出一個數字來,看看人類生活的銀河系當中,大概有多少顆和地球類似的行星上有高等生命存在。

  但一是他作為一個理論物理學者對天文學的數據了解不夠多,二是在科莫那個度假小鎮上又不能方便地查閱文獻,所以費米在這方面的工作上就一直都沒有取得進展。

  他本打算等回到羅馬之後,再去大學的圖書館裡查找具體的數據。

  可是聽說陳慕武會在米蘭等一位來自美國的天文學家,費米感覺這就像是困了有人給遞枕頭,決定直接在火車上便向哈勃請教相關問題。

  在火車才剛剛上安頓下來,費米便展現出了他的熱情,這讓同樣以熱情著稱的美國人哈勃都有些不太習慣。

  而且費米剛開始的幾個問題還算正常,比如說「銀河系內的恆星數量大概有多少」、「一個恆星系統內,可能有行星的可能性占比」……

  但是越到後來,這個義大利人提出來的問題就越稀奇古怪。

  「一顆行星有多大的概率能夠演化出生命?」

  「這些生命當中又有多大概率能夠進化出有智慧的高等生物?」

  「高等生物能進行星際旅行的概率?」

  「高等生物的平均壽命有多少?」

  「是否足以超過他們進行星際旅行所需花費的時間?」

  ……

  這些越來越變態的問題,沒有一個是哈勃能解答的,可是看到費米那求知慾滿滿的眼神,再加上陳慕武說他是義大利一位不錯的青年物理學者,哈勃也只能耐著性子幫費米一本正經地瞎分析。

  費米不是哈勃碰到的第一個物理學家,卻是他遇見的第一個義大利人。

  難道說義大利人都像他這樣思維跳脫麼?說著各種「胡話」的哈勃有些不太確定。

  費米和哈勃在身邊用英語喋喋不休地討論著各種高深的「宇宙學問題」,並沒有影響到靠在座椅背上閉目養神,思考問題的陳慕武。

  因為這裡不是英國也不是法國,而是亞平寧半島上的義大利。

  費米和哈勃的討論聲已經能夠算是相當安靜,就算是在票價最貴的頭等車廂,這些身份高貴的義大利上流人物們也不會絲毫減少他們講話的聲音。

  當然,陳慕武也不是在思考正經的物理學或者天文學問題,而是在想著他在米蘭參觀完《最後的晚餐》後突然獲得的靈感,能不能把《達·文西密碼》這本書二十世紀化,然後再賣給企鵝出版社從而賺一筆稿費。

  米蘭和羅馬之間的鐵路距離不到五百公里,理論上只需要半天時間即可完成旅途。

  火車剛剛開動的時候,陳慕武也和費米說過義大利國內火車在新總理治理下的準點問題,對此後者只是笑而不語。

  結果到了列車時刻表上應該到達羅馬的時間,他們乘坐的這輛火車也剛好停靠在了一座車站的站台。

  站房上寫的站名也同樣是四個拉丁字母,最後一個字母還是「a」,只不過前三個字母和「Rom」尚有些差別。

  「費米教授,你們義大利人使用的拉丁字母,是不是和英國不太一樣?羅馬這個地名當中的字母『R』,也會帶那一捺嗎?還是說你們會把它寫成英語中的字母『P』?」

  陳慕武問的費米一頭霧水,他乾脆也把腦袋湊到了火車車窗前,順著陳慕武的目光望去。

  「陳博士,您真是開了一個了不得的玩笑,這裡不是Roma,而是Pisa。」

  比薩,傳說中伽利略扔鐵球的那個地方,也是費米的大學所在地。

  聽到他這麼說,陳慕武往車外望得更起勁了。

  費米再次識破了陳博士的意圖,告訴他,比薩斜塔在車廂的另一側。

  結果等陳慕武轉過頭來,卻發現車廂另一側的車窗,被一輛火車完完全全地擋住了實現,他遠眺比薩斜塔的欲望落了空。

  整個旅程才剛剛過了一半,陳慕武再也支持不住,困到失去意識,睡了過去。

  這也就給了費米充足的時間,讓他能在火車上進行外星人存在概率的計算。

  他們三個人是在早上吃完早點後就離開了米蘭,但直到滿天星斗,才堪堪到了義大利的首都。

  在睡夢之中被搖醒之後,陳慕武終於看到了站台上的羅馬字樣,便準備下車。

  但搖醒他的費米,嘴中說的卻是另外一件事。

  「陳博士,陳博士,我算出來了,外、外星人,應該存在才對啊!我們是不是應該聯合寫一篇論文,向世界上的人宣布這個矛盾呢?」

  於是就這樣,費米悖論提前了二十多年,就已經在火車上被計算得出了——或許現在也應該叫它「費米-陳悖論」才對。

  剛睡醒的陳慕武不太願意多說話,只是含含糊糊地答應了這件事。

  「但我覺得你寫成論文,應該不會有物理學期刊願意發表這麼荒謬的結論,就算是帶著我的名字估計也不太行。我建議等到了羅馬之後,你在當地找全義大利最有名的報紙,跟記者們說說你的發現——他們最愛聽的就是這個。」

  同樣剛剛睡醒的哈勃,以極其不可思議的眼光盯著自己身邊的這兩個年青人。

  那個叫費米的義大利人發瘋,說外星人可能存在也就算了,陳博士你又跟著一起發什麼瘋啊!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