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9章 207不一樣的相對論
田中都吉臉上那種值得玩味的表情,就好像本方面對邀請陳慕武訪這件事已經是志在必得了。
陳慕武在某一瞬間真心覺得,如果自己敢不答應,本人就真的敢派什麼特高課或者黑龍會的人,給自己綁走。
「大使先生,好說好說,那我就期待等到了國內之後,再和貴方的人員進行聯繫。」
好漢不吃眼前虧,他現在沒必要表現的那麼強硬。
虛與委蛇地先應付過去,等回國之後那可操作性就大了。
到時候把家人全送上去歐洲的輪船,他自己孤家寡人一個,而且整天跟著瑞典人一起走,那還不是想去哪兒就去哪兒。
看到陳慕武的態度還算積極,田中都吉也就很爽快地端起酒杯,隔空朝著陳慕武揚了揚。
「那我就不過多打擾了,陳博士,祝您用餐愉快。」
陳慕武也跟著端起了酒杯向田中都吉致了個意,雖然他的杯子裡裝的是水。
本人走了之後,陳慕武的這頓飯也沒能吃得爽快。
瑞典王儲挨桌打招呼,到了陳慕武這裡和他講了好幾句,說什麼自己很期待即將到來的中囯之行,也很期待陳慕武在列佇格勒的第二場演講。
作為今天晚宴的主賓,瑞典王儲事務繁忙,他能抽出時間來和陳慕武打個招呼已經非常難得了。
雖然名義上是為了歡迎瑞典王儲而舉辦的一場宴會,但不出意外的話,他本人應該是整場宴會裡吃的最少的那一個。
形式主義害死人啊!
晚宴已經接近尾聲,陳慕武吃了個酒足飯飽。
他正盤算著自己應該怎麼離開這個會場,回到卡皮察家裡面。
不會俄語的陳慕武兩眼一抹黑,只能寄希望於蘇連科學院給他派的這個司機,能夠在黑燈瞎火的會場外順利地找到他自己。
就在此時,又有人找上了他,而且說的還是漢語。
這回應該不能再認錯了吧?
來者應該不是北洋政府駐列佇格勒的總領事,就是駐莫斯科的大使。
畢竟瑞典王儲此行要訪問的最終目的地是中囯,中囯方面要是不派一些重量級官員來迎接的話,於情於理都不太合適。
「陳博士,陳博士!老夫是中華民囯駐列佇格勒的總領事傅仰賢。久仰大名,今天終於見到了!」
果然就像陳慕武猜測的那樣。
「傅總領事,晚上好,叫我漢臣就可以了。」
到列佇格勒吃正宗地道中囯菜的願望落了空,他也就一直沒去總領事館報導,今天是他第一次和傅仰賢見面。
傅仰賢的年紀在五十歲上下,這個歲數的外交系成員,十有八九是清末民初派出去的留學生。
他也是剛從國內匆匆趕到列佇格勒不久,水鈞韶效仿張季鷹來了個辭職掛印,瑞典王儲又要途徑蘇連訪華,傅仰賢就只能臨時救場。
但是這位總領事一開口說話,就讓陳慕武有些不痛快。
不管是朱兆莘、陳籙、戴春霖還是陳維城,一般人上來都是說些恭維話,夸陳慕武年紀輕輕就學富五車、譽滿全球云云。
只有這位傅仰賢不按套路出牌,公事公辦地客氣了幾句之後,他問陳慕武是哪一年出生的。
真正讓陳慕武有些生氣的,是他得知年齡後的下一句話。
「陳博士,你和犬子一個年紀。」
英國的陳維城,按年紀來說應該和這位傅仰賢差不多,但是在倫敦的時候,還一口一個「漢臣兄」地叫著。
結果到了列佇格勒,他卻說自己和他兒子一般大,這不是擺明了要占他陳慕武的便宜嗎?
這讓已經在本人那裡惹了一肚子氣的陳慕武更加不爽了,他陰陽怪氣地問了一句:「不知道傅總領事的麟兒在哪裡高就哇?」
他這話里的意思也很明顯,那就是你兒子年紀和我一般大,那他的成就能比得上我嗎?
不料想傅仰賢卻是一臉認真地回答:「犬子自酀大畢業之後,民囯十一年乘船赴美,現在正在密西根大學攻讀化學博士學位——自然是比不上陳博士您年少有為……」
原來如此,陳慕武一開始還以為這個老頭是想要占自己的便宜,沒想到他只是看到了年紀差不多的自己,就聯想到了他那個遠在美國留學的兒子而已。
陳慕武對學理工科的人有一種天然的好感,日後回國報效祖國的多半都是這些人,至於那些學政治、法科和商科的麼……
傅仰賢繼續說道:「你們兩位都是年青人,是以後國家的棟樑之材,應該多多親近才是。」
「那是自然,總領事閣下,那是自然!等找機會,你把傅公子的通信地址給我,等我回到英國之後,就和他聯繫,如果他日有什麼需要幫助的話,慕武義不容辭。」
陳慕武答應得有些激動,他為剛剛自己小家子氣的想法感到抱歉。
雖然化學和物理是兩門學科,交集不算廣,但如果這個傅公子之後如果到了英國的話,憑藉陳慕武的人脈關係,幫他安排衣食住行,解決一些小麻煩,應該還是沒什麼問題的。
他甚至都開始往長遠考慮,如果等以後這個傅公子畢業以後,是不是也能挖到斯德哥爾摩去,幫著自己教教學生呢?
在晚宴的最後階段,陳慕武和傅仰賢的閒聊總算是越聊越愉快。
他不知道的是,這位傅總領事的公子傅鷹,未來確實會成為國內一位傑出的化學教育家,還當上了邶京大學的副校長。
瑞典王儲改變了自己的計劃,提前兩天從國內來到蘇連,就是想要聽陳慕武在這裡舉辦的第二場講座。
這也就意味著他在列佇格勒大學的講課已經接近尾聲,接下來該趁這僅有的一兩天空閒時間,好好準備一下第二場演講。
這種面向公眾的演講,想要講得精彩,講得受歡迎,在內容選擇上就必須要討巧。
不可故弄玄虛,講些高深的東西,得讓知識水平參差不齊的觀眾們都能聽懂才行。
要是走捷徑的話,最容易吸引眼球的就是在演講台上做實驗。
伽利略在比薩斜塔上往下扔鐵球,這段公案到底是真實發生過,還是後人演義附會到伽利略身上的,物理學史研究者們各有各的看法。
但是另外一個著名的物理學實驗,為了驗證大氣壓是否存在的馬格德堡半球實驗,卻能在十七世紀就引得德國的一座小城馬格德堡萬人空巷。
——雖然不認識誰叫托里拆利,也不知道什麼是大氣壓,但人們都還是自發地出現在了馬格德堡市市郊的實驗現場周圍,觀看十六匹馬才能勉強拉動兩個鐵球這一神奇的景象。
現在是兩百年之後的十九世紀,基本上接受過初等教育的人,都知道有大氣壓的存在。
陳慕武肯定是不能再去做這個半球實驗了。
只可惜現在的低溫物理學,只找到了超導臨界溫度在是開爾文左右的鈮金屬,而且還正是陳慕武本人在「不經意間」發現的。
但凡現在能有一塊材料的臨界溫度在液氮範圍以內,陳慕武就絕對會選擇給觀眾們演示一下,什麼叫做超導體的陳效應,看一塊放置在磁鐵上的超導材料片,是如何在加入液氮之後,成功懸浮於磁場之內的。
這難道不比什麼馬戲團、變魔術的要精彩得多嗎?
超導能在二十一世紀引起那麼大的一場網絡狂歡,陳慕武自信在二十世紀同樣也可以。
做不了超導的實驗,那就只能另外找其他的演講題目。
現在比較熱門的物理學分支,只有相對論和量子力學。
相對論的代表人物是愛因斯坦,而量子力學的代表人物,毫無疑問就是他陳慕武。
他在這個時空里,完全就是走了一次愛因斯坦的老路,憑藉一己之力「創造」了一門物理學科。
至於最早提出量子概念的普朗克,還有他的後繼者,舊量子論的代表人物愛因斯坦和玻爾,他們之於量子力學,基本上就和洛倫茲之於相對論差不多。
在愛因斯坦公布相對論以前,洛倫茲就推導出了洛倫茲變換,其目的是為了調和麥克斯韋電動力學和牛頓力學之間的矛盾,試圖為以太的存在找一個合理的解釋。
愛因斯坦有關相對論的第一篇論文,題目也是叫做《論動體的電動力學》。
普朗克提出量子概念,也是為了貼合實驗數據找出一個新的公式,他也沒想過自己會打開一扇新的大門。
大家都以為陳慕武在蘇連科學院上演的第二場講座,會是和量子力學有關係,畢竟他是這門學科的開創者。
結果看到陳慕武提交上去的講座題目,負責和他對接工作的約飛教授,大吃一驚。
「陳……陳博士,我還以為你要講量子力學,但完全沒想到,居然是這麼一個題目。」
他說的有些結結巴巴。
「約飛教授,怎麼了?難道這個題目不合適嗎?」
陳慕武遞給約飛的那張便簽紙上,寫著的第一個單詞是相對論。
陳慕武講相對論很正常,除了量子力學之外,在陳博士的早期學術生涯當中,他也發表過幾篇有關相對論的文章。
去年聖誕節他在皇家研究所做的那個聖誕講座,內容也是有關相對論的。
早問世了小二十年,相對論的群眾基礎,比起量子力學來要大得多。
陳慕武選這個題材沒什麼問題。
紙上的第二個單詞是一個沒有意義的連詞「和」,這個詞同樣沒什麼問題。
關鍵是講座題目當中「和」後面跟著的東西。
在約飛的大腦里,《相對論和量子力學》、《相對論和經典力學》,哪怕是《相對論和德國的物理學教育》,這些題目都沒什麼問題。
但他從未想過,陳慕武會給出《相對論和辯證唯物主義》這樣一個乍一看沒什麼聯繫,但是在蘇連辦講座倒也正常的題目。
「合……合適!完全合適,只是我從沒想過你對唯物主義也有研究,甚至還懷疑過你是一個唯心主義者。只是陳博士,你的演講稿或者準備的大綱,能不能讓我提前看一看?」
也不怪約飛會有這種想法,陳慕武是量子力學的開創者,但在現在人們的眼裡,量子力學完全就是唯心主義的代名詞。
概率也好,坍縮也好,還有那個更加讓人驚訝又疑惑不解的平行世界……
陳慕武提出來的這些量子力學的解釋,怎麼看都不太唯物。
偏偏這些解釋還很受人支持,為其搖旗吶喊最賣力的,是同樣支持唯心主義的愛丁頓。
寫過相對論科普書籍的愛丁頓,在陳慕武建立起量子力學以後,也寫了一本量子力學的科普書籍。
愛丁頓加陳慕武的影響力,還有他在書裡面對這些理論和解釋的大肆宣揚,讓讀過這本科普書籍的讀者們都誤以為,陳慕武也是一個唯心主義者。
所以約飛才會發出這樣的疑問,他不知道陳慕武搞這樣一個演講題目是什麼意思。
他如果贊成唯物主義的話還好說,但假如陳慕武在講座里,對唯物主義進行批判的話,那這就不是事情,而是事故了。
還是個巨大巨大超級超級的事故,大家全得吃不了兜著走。
「約飛教授,請您放心好了,我不會說些什麼不該說的話,我這個講座的中心思想只有一個,那就是論證相對論完全符合辯證唯物主義。如果您實在不放心的話,演講稿全文可能一時半會我做不出來,但是給您一個提綱還是沒什麼問題的。」
蘇連科學史上有兩大鬧劇,第一是民科巔峰李森科搞出來的用拉馬克-米丘林的遺傳學抵制孟德爾-摩爾根遺傳學的李森科主義,第二就是對相對論的批判。
因為蘇連是老大哥,這種批判後來還傳到了中囯國內,鬧出來過什麼「愛因斯坦一生三易國籍,四換主子,有奶便是娘,見錢就下跪。有一點卻始終不渝,那就是自覺地充當資產階級惡毒攻擊馬主義的『科學喉舌』」、「(愛因斯坦)頻繁地投入了反*命的政治活動,充當美帝侵略野心的辯護士」這種笑話。
直到1979年,國內幾百位科學家開會慶祝愛因斯坦誕辰一百周年,才算正式為這位偉大的物理學家「平了反」。
李森科那邊,陳慕武鞭長莫及。
但現在他有一個在蘇連最高的科學機構演講的機會,必須嘗試著儘自己的努力,來阻止第二場鬧劇的發生。
「那就好,那就好……」
聽到陳慕武給出的解釋,約飛懸著的心放下去了一點點,但又沒完全放下去。
「……那你看明天我派人到卡皮察家裡,取你的演講提綱,可以嗎?」
「沒問題!」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