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1章 169人命關天的疏忽

  第221章 169人命關天的疏忽

  這封來自哥本哈根的電報,收報人其實不是陳慕武,而是盧瑟福。

  發報的自然是理論物理研究所的主任玻爾,他在電報上說,自己將在近期啟程,從哥本哈根坐輪船到英國的諾維奇港,然後坐火車到倫敦的皇家學會參加會議。

  他請老師盧瑟福一定要去倫敦見一面,還在電報中特意提到了他最聰明的小師弟,陳慕武,也務必要跟著老師一同前來。

  於是在陳慕武剛從巴黎返回劍橋大學,回到卡文迪許實驗室,盧瑟福就讓查德威克把他叫到自己的辦公室,給他看了這封電報。

  玻爾去皇家學院開會,這既意外又不意外。

  不意外的是,皇家學院在去年就公布了1926年年初新接納的會員名單。

  玻爾和普朗克都榜上有名,他們將成為皇家學院的外籍會士。

  或許看上去很奇怪,玻爾和普朗克,在物理學上取得成就闖出名氣的時間,比陳慕武要早得多。

  可為什麼他們直到1926年,才成為皇家學會的會士呢?

  這可比去年就成為會士的陳慕武還晚了一年!

  皇家學會會士的構成,分為三種情況。

  一種就是正式成員,也就是俗稱的會士FRS,Fellowship of the Royal Society。

  另外一種則是像玻爾這種外籍會士,ForMemRS,Foreign member of Royal Society。

  最後一種是榮譽會士HonFRS,Honorary Fellowship of Royal Society。

  這三個頭銜分別會授予不同的人群。

  榮譽會士完全就像名字帶的那個單詞一樣,純粹就是一種榮譽頭銜。

  獲得者也算是為科學研究做出過一定的貢獻,但是取得的成就還不足以獲頒會士或外籍會士。

  至於會士和外籍會士,則都是在科學研究上取得了足夠成就的人。

  兩者之間的不同點在於,外籍會士的國籍,和取得主要成就時的地點都不在英國及其海外殖民地之內。

  陳慕武雖然是中囯人,可是他在物理學和天文學上取得的研究成果,都是在英國本土進行的,所以他才能獲得會士頭銜,而不是外籍會士。

  這也算是英國學界對他的一種認可,那意思就是說,你是我們自己人。

  在未來,卡皮察也同樣如此,即使他是一個蘇連人。

  其實皇家學會外籍會士,更像是個榮譽稱號,獲得此稱號的學者們,沒必要親自到倫敦參加入會儀式。

  普朗克雖然比老湯姆孫小兩歲,今年也已經是六十八歲的老人。

  他這一把年紀,肯定是不會先從柏林坐火車到法國的加萊,然後再轉輪船折騰到英國了。

  陳慕武本以為玻爾肯定也和普朗克一樣,不會到倫敦參加入會儀式。

  但沒想到電報上說他居然要親自前來,這才讓人感到意外。

  玻爾上一次訪問英國,還是在1923年。

  當時的他風光無限,理論物理研究所的大樓剛竣工不久,前一年年底,他又獲得了1922年度的諾貝爾物理學獎。

  那一次到訪英國,玻爾見到了自己在英國的老師、同學和同行,順便領取了曼徹斯特維多利亞大學和劍橋大學的兩個榮譽博士學位。

  在這之後,玻爾就一直忙他理論物理研究所的各種事情:買地啦,擴建啦,盯著新樓的工程施工啦等等。

  基本上這幾年他都沒離開過丹麥,期間只去過一趟鄰國瑞典的首都斯德哥爾摩。

  這還是為了能千方百計勸陳慕武留在哥本哈根,而陪他去領了一次諾貝爾獎。

  1924年的索爾維會議玻爾也沒參加,所以他已經有快三年的時間,沒有和自己的老師盧瑟福見面了。

  於是玻爾選擇參加這次在倫敦舉辦的皇家學會外籍會士的入會儀式,也想著到英國見見自己的老師和同學。

  當然,還要順便再揮舞幾下鋤頭,嘗試一下,能不能把他的師弟陳慕武給挖到哥本哈根去。

  這個小伙子有些不地道,明明之前自己也曾經問他,是不是認為物理學未來會在超導在低溫方面取得進展,否則為什麼要把那個本留學生送到荷蘭的萊頓大學?

  陳慕武當時信誓旦旦地保證,低溫物理學或許會有些進展,但是主流絕對還是在量子方面。

  結果他回到英國之後,就連發了三篇論文,篇篇都是在低溫物理學實驗上取得的成果。

  玻爾不理解,為什麼陳慕武要騙自己這個忠厚長者。

  從曼徹斯特跟著盧瑟福的那時起,他就沒怎麼自己動手做過實驗,而是充當盧瑟福的理論顧問。

  玻爾已經十幾年都沒做實驗了,難不成陳慕武還怕自己會搶他的成果,所以才故意撒謊的麼?

  如果真是這樣的話,就又有另外一點說不通了。

  既然陳慕武和自己說的低溫物理學毫無前景是假話,那麼他和本人仁科芳雄說的,應該就是真話了。

  因為在聽完他所說的話之後,仁科芳雄就從丹麥轉學去了荷蘭,投入到了低溫物理學的研究工作。

  可陳慕武不是說他很討厭本人嗎?

  難道這句也是騙自己的假話?

  玻爾在心裡想到,這次見面的時候,除了繼續要挖陳慕武之外,還要問問他為什麼要騙自己。

  玻爾點名要自己去,陳慕武不得不去。

  他也沒辦法埋怨玻爾不通人情,一封電報,就讓已經那麼大歲數的盧瑟福,往倫敦跑一趟。

  因為盧瑟福本來就是皇家學會的會長,這種由皇家學會召開的全體會議,誰都可以不參加,但唯獨他不能。

  於是才剛回到卡文迪許實驗室的陳慕武,在劍橋大學休整了沒幾天,就又跟著盧瑟福還有其他的會士們一起,坐著火車來到倫敦。

  劍橋郡到倫敦的這條鐵路線路,雖然只是英國鐵路主幹線外的一條連接支線,可經常會在某些時刻成為世界上智商最高的鐵路線路。

  只是和這些平均年齡在自己一倍以上的教授老師們坐在一起,陳慕武實在找不到和他們之間的共同話題。

  他甚至都開始懷念起前幾天和卡皮察一起坐火車的日子。

  聽他喋喋不休地講自己和安娜之間的愛情故事,也比在頭等車廂里享受菸草氣味炙烤要強。

  自己的老師偶爾還會把「矛頭」對準他,進行一番調侃。

  盧瑟福也知道陳慕武在假期的時候去了法國巴黎,去那裡找誰,不言自明。

  他始終記得自己在去年從利物浦回劍橋的火車上,說給陳慕武當證婚人的事情。

  現在同樣是坐著火車,於是盧瑟福又把這件事拿出來調侃了一番。

  煎熬了幾個小時後,總算是到了倫敦。

  陳慕武拒絕了和其他人一起到學會準備的地方住宿的邀請,而是仍然像往常一樣,跑到了英國公使館。

  鐵打的公使館,鐵打的朱兆莘。

  從去年升任駐義大利公使之後,朱兆莘就一直為赴任在做準備。

  從此他倆每一次見面,都會讓彼此認為是在英國見的最後一面。

  結果這一年當中,就見了至少三次最後一面。

  沒有任何意外,朱兆莘依然在倫敦留守。

  同樣沒有任何意外,這次確實是在英國的最後一面了。

  國內那邊終於傳來了消息,新任駐英公使已經確定,只等過完春節之後,就從國內出發,來英國赴任。

  雖然外交部給出來的名單上,這新一任的公使是曾經擔任過總理的顏惠慶。

  可朱兆莘卻告訴陳慕武,叫他別抱太大希望。

  他在英國當了五六年臨時代辦,名義上的駐英公使始終都是顧維鈞,可是這位顧公使在英國履職的時間,從頭到尾加起來都不夠幾個月。

  據朱兆莘估計,這位顏前總理也同樣不會在英國待多久。

  或許他乾脆來都不來,只會再派一個參事或者一等秘書繼續做臨時代辦應付差事。

  這其實對陳慕武算是個好消息,在英國「代天巡狩」的人地位越低,那麼自己也就越能更好地便宜行事。

  ……

  歡迎新加入學會的會士們,為去年取得成就的一些人頒發隸屬於皇家學會的各種獎牌獎章。

  陳慕武早就預見到了這次會議的無聊,玻爾雖然在最後一天出現在了會場當中,可兩人也僅僅是簡單打了個招呼。

  「玻爾教授,祝賀您成為皇家學會的外籍會士!」

  「哎呀,陳博士,好久不見,過去一年你又取得了那麼多的成果,真叫人羨慕。」

  寒暄之後,玻爾並沒有繼續和陳慕武談心,他也不急於在這一刻就開始揮動小鋤頭。

  在倫敦參加完皇家學會的儀式之後,玻爾還會到劍橋大學住上幾天,做做報告,參觀參觀實驗室,和物理學同行們交流經驗。

  到時候,他們兩個人之間有的是時間。

  但這次倫敦之旅對陳慕武來說,除了浪費時間之外,也不是完全沒有收穫。

  在會議結束後的第二天,1月26號,盧瑟福邀請了幾位皇家學會的會士,包括他的兩位好學生,陳慕武和遠道而來的玻爾,一起去倫敦蘇豪(Soho)區弗里斯街22號的一間實驗室里參觀訪問。

  一開始聽說是實驗室,還是建在富人區的實驗室,陳慕武以為多半是倫敦那個有錢人閒得無聊,心血來潮,想要研究一下科學。

  他能做出這種推測,並不是完全出於仇富心理,而是因為去參觀訪問的除了他們這些皇家學會的會士,同行的還有《泰晤士報》的記者和攝影師。

  只有無聊的有錢人,才愛搞出這麼大的陣仗來。

  可等到了之後,他才發現自己此前的猜測大錯特錯,這間實驗室里還真有新鮮玩意兒。

  蘇格蘭人約翰·貝爾德,是實驗室的擁有者,也是世界上第一個發明了電視機的人。

  早在去年的3月25日,他就已經在塞爾福里奇百貨公司進行過為期三周的公開演示,用他發明的電視系統向人們展示移動剪影。

  這次,他又通過《泰晤士報》,邀請皇家學會的會士們到實驗室里參觀作見證,來證實他確實發明了一種能夠實時傳輸運動圖像的新鮮玩意兒。

  當電源開關接通之後,一個被打了很多個孔的圓盤開始轉動,轉盤後的電燈泡被不斷遮擋又釋放,從孔洞當中通過的燈光忽明忽暗,照射在貝爾德的助手奧利弗·哈欽森的臉上,然後反射的光被一種設備捕捉並轉換成為電信號。

  這些電信號經過傳輸,和一系列的逆向操作,最終把哈欽森先生的臉,在貝爾德的電視上顯示了出來。

  《泰晤士報》的攝影師按下照相機的快門,世界上第一張電視顯像照片,就這樣被記錄在了照相底片當中。

  陳慕武對貝爾德發明的這個電視不怎麼感興趣。

  因為像這種機械掃描式的電視,用不了幾年就會被淘汰。

  用電子掃描的電視才是未來電視發展的主流,淘汰機械式的,也正是這一種。

  不過陳慕武也算不虛此行,他從這次的實驗室參觀活動里受到了兩點啟發。

  第一點是關於那個已經被卡文迪許實驗室擱置的電子顯微鏡項目的。

  之前陳慕武一直沒弄明白的一點,是如何把電子顯微鏡觀測到結果具體呈現。

  他當時想的解決辦法,是每進行一次樣本觀察就在裡面放上一張顯像底片,通過照相的方式,記錄觀測到的最終結果。

  不過既然有了電視,那麼也可以直接把電子顯微鏡觀測結果轉移成電信號,然後額外安裝一塊螢光顯示屏幕,這樣就能在不頻繁更換底片的情況下,來觀察顯微結果了。

  在二十年代,能在電子顯微鏡上利用這種技術,無疑是很先進的。

  至於得到的第二點啟發,是貝爾德在演示完接受《泰晤士報》採訪時,陳慕武無意間聽到的。

  他向記者們講述了研製電視時的艱辛過程,說自己曾經在一次實驗當中,接觸到了高達一千伏特的電壓。

  雖然這次意外沒有鬧出人命來,但還是讓他的手變形,留下了殘疾,並被房東趕了出去。

  貝爾德繼續在那邊憶苦思甜,而陳慕武的思緒卻早就放到了高壓電上面。

  現在他在卡文迪許實驗室的小組,也正在研究和高壓有關的東西。

  這種高壓不但能夠加速粒子,對原子進行粉碎,同樣也能電死人。

  為了防止出現這種情況,就必須對起電機周圍的環境做到絕緣處理。

  這是自己之前從未注意到的疏忽,而這個疏忽還是人命關天的!

  還好起電機的材料沒準備完全,也沒開始正式建造。

  牢還沒破,羊也沒亡,不需要補,只要提前加固就可以。

  如果真要是因為忽視了這一點而鬧出人命,那才是真正的大麻煩!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