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棠芝做了很久的噩夢。
夢中總是反覆出現上輩子的事,謝家人醜惡的嘴臉……
可後來,他們都轉變了態度,對她越發和顏悅色起來。
謝棠芝卻不覺得高興。
她早就不在意那些所謂親情了。
她心中,早就有了更想見的人。
可她見不到他,在身邊圍繞的,又變成了謝家人。
謝夫人瘋瘋癲癲的模樣,還有其他兩人,嘴上說著是為她好,會對她好……
卻一直在把重要的人,從她身邊剝離。
讓她一次又一次失去自由。
最後,還要在她耳邊說。
「其實,你不醒過來,或許更好。」
謝棠芝驟然睜開雙眼,出了一身的冷汗。
頭上還能隱約感覺到疼痛,她緩慢坐起身,環視著周圍陌生的環境,記憶逐漸回籠。
她想起來,那日被帶到酒樓,在衛鞍的暗示下,喝下那杯了那杯酒。
再次睜眼,她就不記得身邊的人了,思緒簡單如孩童。
後來,又被接回謝家……
點點滴滴,記憶雖然模糊,卻始終存在於腦海里。
謝棠芝重重喘了幾口氣。
陰差陽錯下,她竟然又回到了謝家,還在那兩個人的陪伴下,過了那麼久。
可許久不見,他們似乎還是和從前一個樣。
甚至,變本加厲。
為了一己私慾,趕走綠禾,甚至甘願讓她當一生一世的傻子。
只為了能有個所謂「妹妹」,陪在他們身邊。
當真是噁心透了!!
如今想起那兩人在她面前故作溫柔的面容,謝棠芝仍覺得有些反胃。
所幸,她最終還是醒過來了。
謝棠芝還未來得及鬆口氣,下一刻,便見房間門被打開。
謝永寧重新推著輪椅進來,第一眼,便瞧見了坐在床前的她。
兩人四目相對。
後者目光中划過幾分詫異,「你醒了?」
「大哥哥……」
謝棠芝藏在被子下的手,緊緊握成拳。
與此同時,平緩著呼吸,儘量偽裝出與往常一樣,懵懂的姿態。
「這裡是哪裡啊?」
「我們為什麼會在這……」
她看了四周一圈,又伸手扶著自己腦袋。
「我的頭好疼……」
「我那天看到娘親了,可她好像不喜歡我,還說我害死了姐姐,要打死我!」
謝棠芝絮絮叨叨地胡言亂語著,似乎連自己也理不清,自己在說什麼。
說了半響,語氣逐漸變得驚恐。
她滿是惶然地看著眼前人。
「大哥哥,我好害怕……」
謝永寧目光一點點和緩下來,上前握住了她的手。
「別怕,現在已經沒事了。」
「大哥陪著你。」
謝棠芝乖乖點頭,面色卻依舊慘白,小心問。
「這裡,到底是哪裡啊……」
「我怎麼好像,從來沒見過?」
「這是京都城外的山莊。」
謝永寧隨口解釋,「前些日子一直都悶在府里,便想著,帶你到外面來轉一轉。」
他說完,又看著人問。
「如何?開不開心?」
謝棠芝歪了歪頭,「山莊?」
「是四處都是山的地方嗎?那我能不能出去看看!」
她語氣染上幾分雀躍。
仿若真的是個什麼都不懂的小小稚童,對什麼都感興趣。
「你才剛醒過來,要先好好休息。」
謝永寧淡淡道,「等你的傷好些了,再帶你去。」
「那好吧。」謝棠芝只好點頭。
謝永寧讓人送了粥和藥進來,先給她喝下,又叫大夫來檢查了傷勢。
「既然已經醒來,那便無大礙了。」
老大夫看著她康健的模樣,也鬆了口氣。
「接下來,只要好好休養著,不出半月便能痊癒。」
謝永寧若有所思地頷首,又扭頭轉向房門外。
「我送您出去。」
老大夫心中一驚。
收拾藥箱的手,都跟著顫抖起來。
……該不是看人好了,他也沒有利用價值了,所以要殺人滅口了吧?!
老大夫心中怕得不行,偏又不敢反抗,只能先隨著人出去。
「您……可是還有什麼要問的?」
出了院子,往自己暫住的廂房走時,老大夫顫顫巍巍地問。
「不愧是行醫多年的神醫,果真是聰明。」
謝永寧勾勾唇。
老大夫連連應著,「不敢當。」
是您那嚇人的心思,實在太好猜了些……
「我想問你,除了外傷已經痊癒之外,她的痴傻之症狀,可也好了?」
總覺得,方才謝棠芝的模樣,瞧著已經有些不對了。
「什麼……」
老大夫微頓,第一反應,還當是不是自己聽錯了。
「痴傻?」
謝永寧幽幽看著他。
「這……老夫先前給小姐診脈時,倒是沒診斷出,這方面有何問題。」
「敢問,這症狀到底是天生的,還是……」
「前些日子,中了奸人的計,被人下了藥。」謝永寧不緊不慢。
「那倒是怪了……」
「老夫從頭到尾也不曾診斷出,這方面有何問題。」
老大夫眼底划過疑慮,很快,又想到什麼。
「不過,這些影響精神思緒的藥,向來十分稀有,老夫也都是聽聞,不曾見過。」
「因此,此類病症也很難通過把脈診出來,或許是老夫才疏學淺,所以一開始便不曾察覺。」
「所以你的意思是——」
謝永寧沉吟片刻,「她的脈象,從你一開始看,到如今,沒有變化是麼?」
「那倒是。」
老大夫點點頭,「除了醒來,還有傷勢轉圜,並未有其他變化。」
謝永寧微蹙眉,若有所思。
難道,是他多心了?
先前那何大夫也說,藥需要長期吃。
謝棠芝並未吃多久,應當不會那麼快起效才是。
更何況……
謝棠芝若真醒來,怕是早被氣瘋了。
又如何會反應如此之快,和顏悅色在他面前,繼續裝傻子?
想到這一層,謝永寧自嘲一笑,很快便釋懷了。
「無事了,你回去吧。」
老大夫這才鬆了口氣,飛快跑了。
同一時間,房內。
謝棠芝看著人全都出去,才鬆了口氣。
方才,謝永寧目光中的疑慮太深,她真怕,對方已經看出了端倪……
她的確生氣,厭惡得快瘋了。
可如今連自己的處境都還未弄清楚,她不敢輕易暴露。
如今來到此處,也不知京都狀況如何,他們又在幹什麼……
謝棠芝想著,忽而瞪大了眼眸,雙手死死揪住身下的被褥。
特意將她帶到山莊上,唯有一個可能。
便是隔絕開三哥和沈鶴。
她能想到,那兩人這麼做的理由,只有一個——
那便是,用她來威脅沈鶴。
想到此,謝棠芝一顆心也跟著緊緊揪在一起。
她一定要儘快想辦法,離開這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