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永寧陰沉著臉看他,反問。
「我當然——」
謝淳本能地想反駁。
可話才出口,又戛然而止。
他沒有親身面臨過這樣的狀況,所以自己心中也不是很清楚……
若是當真像他所說,棠芝沒有在邊境一事中原諒他,而只要她一直維持著孩童的思緒,就會一直依賴他們。
他還捨得麼?
謝淳面色鐵青,心情無疑是憤懣的。
此時卻也給不出一個答案。
「看,你也是一樣的想法。」
謝永寧那雙陰翳的眼眸,仿佛早已看透了他。
「既如此,又哪來的臉來責怪我們?」
「我是有私心。」
謝淳咬緊了後牙槽,沉聲反駁。
「可我絕對不會罔顧她的許願!」
「倘若能一直陪著棠芝的辦法,是讓她永遠痴傻下去……」
「那我情願這輩子,再也見不到她!」
謝淳深吸一口氣,眸底帶上了認真。
他說的這些都是真心話。
或許他也會猶豫……
但他能看出來,妹妹如今表面瞧著無憂無慮,幾句話就能像逗小孩一樣把她逗開心。
可實際上,她自己心中也有許多愁緒。
時時懷疑自己是不是病了,想見的人卻見不到……
周圍人都像騙傻子一樣騙她。
這樣的環境之下,謝棠芝根本不會真正快樂。
若她不是真的高興,那即便把人留下來,他也不會開心。
「說的倒是冠冕堂皇。」
謝永寧冷笑,眼底似有幾分惱火划過。
「如今需要面對這般境遇的人不是你,自然是隨你說什麼都行!」
「但我們不行。」
他們想留住棠芝,唯有這個辦法。
「那就沒什麼好說的了。」
謝淳語氣徹底冷下來,抽出了佩劍。
幾個近身的護衛也跟著一擁上前,對面的人同樣滿臉忌憚。
氣氛一時劍拔弩張。
「把他們攔在這裡,誰也不許靠近一步。」
關鍵時刻,謝淳卻沒有親自動手,只是朝幾個親衛吩咐一聲。
隨後,轉身上了馬車。
「走!」
他不想直接和兩人動手,更不想在此處耽擱時間。
再者……
對付他們,手下的人也夠用了。
馬車繞了道,從另一條街出去。
謝棠芝有些緊張地看他。
「我剛才,聽到了大哥哥和二哥哥的聲音……」
「你們吵架了嗎?」
謝淳面色微滯。
不等他回答,謝棠芝便已經確信了般,又問:「為何要吵架?」
「沒有。」
謝淳緩和了臉色,也不知如何同她解釋,只是輕聲道。
「……等日後,你就明白了。」
他很明白兩位兄長的想法。
對兩人做的事有些惱火,卻又忍不住覺得他們可憐。
因為……
同樣的境遇,他當日也經歷過。
然而一場大夢初醒,他才知,自己兩輩子加起來所做的事,有的罪無可恕。
他自知無顏再留下,所以逃去了邊境。
想掙取戰功,倘若來日身份更高一些,至少在暗處,也能多保護她些。
「三哥哥不要難過,我不問就是了。」
謝棠芝並不太明白到底發生了什麼,卻能看出眼前人眸底的哀傷,抬手揉了揉他的頭髮。
謝淳勾唇笑了笑,「不難過。」
「只要你高興,哥哥便也高興。」
不多時,馬車在醫館門口停下。
後面也沒再有人追上來。
謝淳牽著她下去,入醫館先找了何奉年。
後者只看他們一眼,便明白過來,起身帶著人往後堂走。
「先隨我來吧。」
到了後方,他墊了帕子,給謝棠芝把脈。
「如何?」謝淳緊張看著。
「狀況還算樂觀。」
何奉年面色稍緩,取了早早就做好的藥,拿過來。
「這是先前就準備好的,原本給過綠禾姑娘,讓她給郡主服下……」
「可誰知……」
何奉年話沒說完,只嘆了口氣。
謝淳也不多言,把藥丸倒出來,遞給謝棠芝,又給她倒了杯水。
「這藥,要吃多久才會好?」
「這倒是說不準。」何奉年遲疑著,搖了搖頭。
「此藥是我根據一種相近的奇方研製出來的,或許吃過兩三次,便會好起來。」
「又或許……持續服用,也不一定能見到效果。」
謝淳握著水杯的手,微微收緊。
「……罷了。」
他深吸一口氣,平復了情緒。
「能做的都已經做了,剩餘的,就看天意吧。」
幾人在後堂待了大半個時辰。
之後,一同從屋內走出來。
「記得按時讓郡主服藥,倘若有什麼變化,便再到醫館來找我。」
何奉年一邊隨著兩人走,一邊提醒。
「明白。」
謝淳頷首,拉著謝棠芝出了醫館。
「稍後想吃什麼?帶你去吃八寶鴨,好不好?」
他可記得,前兩日,謝棠芝不知想起什麼,念叨過幾次。
謝棠芝乖乖點頭。
卻不知,等兩人的馬車剛走遠,便有數十個手持刀劍的人出現,將整個醫館重重圍了起來。
周遭眾人都被嚇了一大跳,病人們瞬間跑空,其他大夫也紛紛躲起來。
何奉年面色變了變,主動上前:「不知,諸位是……」
「讓開!」
話還未說完,就被一把推開。
這一行人分頭行事,一半在外把守,另一半則去了後堂,第一時間,便先入了幾人方才談話的房間。
何奉年眸色微動,似乎明白了什麼。
「這裡面什麼也沒有……」
他平靜道。
「住口!」那人有些不滿地瞪他一眼,顯然是不願相信。
隨後,又扭頭吩咐周遭的人:「去,給我逐一搜查,別遺漏任何一處!」
「是!」
眾人即刻分散走了。
「不知,幾位到底要找什麼?我這裡,當真沒有你們想要的東西……」
何奉年眉頭緊皺,還在認真解釋。
奈何,眾人早已散開,沒人聽他說話。
他有些無奈,只得出去坐下,靜靜等著眾人搜查完。
半個時辰後,一眾人在後堂集合。
「都看過了,的確沒有咱們要找的人。」
「那可怎麼辦?」
「還能怎麼辦!」
領頭之人有些惱火,咬緊了後牙槽,罵道。
「沒人又不是我們的錯!想來,只能是他們預估錯了!」
「回去如實稟報就是!」
嘴上這麼說著,心底卻不由自主地發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