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午時,春雨樓。
晚枝穿了一身極薄的粉色紗衣,準備好一桌的飯菜,坐在桌前調試著琵琶。
白蔥似的指尖撥過琵琶弦,帶起一陣悅耳的樂聲。
「姑娘,劉媽媽說了讓您去給陳員外奏樂,您若是不去……」
侍女站在一旁,面色猶豫地看她。
晚枝扭頭看她,目光一橫。
「一個區區員外,有什麼好見的?」
「待會等凌大人來了,我若能討他歡心……日後,這春雨樓上下都得對我搖尾乞憐。」
「可……」
侍女猶豫著想說什麼,半響,還是把話憋了回去。
她只怕,說多錯多。
一會兒又得挨頓打。
而那位凌大人,總覺得,是瞧不上她的……
正想著,廂房的門被敲響。
晚枝眼眸一亮,又瞪了侍女一下:「還不快去開門!」
侍女趕緊轉身去把門打開。
下一刻,卻見一面容俏麗的女子出現在眼前。
「您……」侍女傻眼了。
那女子卻未理她,自顧自繞開對方,走進了廂房。
瞥了一眼廂房內的擺布,又看了看抱著琵琶的晚枝,嗤笑出聲。
「姑娘倒是準備的齊全。」
「您是……」晚枝面色變了變。
依稀能認出來,她是那日坐在凌鶴馬車裡的女子。
「我是來替人應約的。」
謝棠芝皮笑肉不笑,自顧自走上前,在晚枝面前坐下,又拿起她準備好的酒壺,給自己倒了一杯,細品了品。
酒味醇香,她雖然不常喝,卻也知道是上品。
一聽「應約」二字,晚枝面色稍白。
她找人去打聽過凌鶴的身份,自然也知道,眼前女子是當今太后都極為看重的郡主……
「郡主想是誤會了,我、我沒有約誰。」
晚枝害怕得指尖都顫抖起來,連忙道。
下一刻,卻見謝棠芝面上笑意更濃。
「連我的身份都知道了?」
晚枝心中漏了一拍,這才意識到自己說漏了嘴。
「奴家——」
她想辯白,卻不知該說些什麼。
「看來晚枝姑娘是很不喜歡,在這春雨樓里待著啊。」
謝棠芝卻不給她說話的機會,悠悠道。
「那不如,我給你換個地方?」
「不、不要!」
晚枝被嚇了一大跳,甚至沒膽量聽她說完,這「換」的地方是何處。
「奴家知錯了!是奴家一時鬼迷心竅……」
「還請郡主饒恕!!」
她本以為,昨日已經夠小心了……
可不只是凌鶴不小心,還是他根本就無意隱瞞。
如今計策不成,反而招來了謝棠芝……
晚枝抖了抖,終於隱隱後悔起來。
「既然不想,那日後就少對不該動的人動心思。」謝棠芝嗤了聲。
青樓畢竟不是什麼好地方,晚枝若想找個歸宿,自也不是不能理解。
可她不能蓄意找上有婦之夫。
若不然,就不能怪她不客氣了。
「奴家知錯了!」
晚枝低著頭,連聲道:「奴家再不敢了!」
謝棠芝看她一臉懼怕,想著警告的目的是達成了,便也沒再多言。
她隨手拿了銀子,輕輕放在桌上,「你這裡的酒不錯。」
說完,起身越過兩人,走出了廂房。
直至人走遠,徹底沒了聲響,晚枝才鬆了口氣。
與此同時,整個人泄力跌倒在地。
……
凌鶴正在樓外馬車裡等著。
見小姑娘回來,他眉梢一挑,懶懶地看過去。
「如何?可解氣了?」
「談不上氣,只是提醒兩句。」
謝棠芝情緒倒是穩定的很,認真道。
「她那裡的酒,還挺好喝的。」
凌鶴:「……?」
「還有人長得也不錯,難怪會是花魁。」
凌鶴:「……」
夫人,你是不是有些不對勁?
凌鶴面上神色一言難盡。
還沒等他想好要說什麼,就見眼前小姑娘「噗嗤」一下笑了出來。
「我說說笑而已。」
謝棠芝提著裙擺坐上馬車。
「今日的事算是解決了,只不過……」
她轉眼盯著凌鶴,「你日後若再敢出去拈花惹草——」
凌鶴挑眉看著她,靜待下文。
「我就拿光你的產業,帶著祖母遠走高飛!」
謝棠芝一臉狠意。
「可別!」
凌鶴趕忙伸手拉她,又認真道:「再說,這些花草,也不是我沾來的啊……」
分明是她自己湊上來的!
換做京都其他貴女,全都怕他在外的惡名,倒是不敢做什麼。
可偏有些女子,空有一副皮囊,腦子蠢得很,半點不怕死——
他有什麼辦法?
凌鶴眉頭微蹙。
「我不管,反正日後再出什麼麻煩,便是你的錯。」
「……是是是。」
凌鶴說不過她,「小人日後定不讓麻煩鬧到夫人面前來。」
謝棠芝哼了一聲。
她方才在上面喝了酒,面色稍顯紅暈。
如此瞧著,倒是更顯嬌俏。
凌鶴盯著人看了半響,眸色逐漸深邃。
「你、你看什麼?」
謝棠芝愣了愣。
「在上面偷喝的酒,味道如何?」凌鶴眯眸盯著她的唇。
「挺香的……」
謝棠芝張了張口,才剛回答。
話音未落,便見男人傾身上前,吻在了她的唇上。
「唔唔——」
謝棠芝瞪大眼眸,有些傻了,下意識掙扎。
卻被男人扣住後腦,吻得更深。
謝棠芝反抗不得,只好任他施為。
好不容易等人占夠了便宜,將她鬆開,謝棠芝捂著稍紅的唇,後退著與他拉開了距離。
「你做什麼!」
這青天白日的,還是在外面!
怎麼說占便宜就占便宜!
「酒氣太香了,一下沒忍住。」
凌鶴眼眸仍舊半眯著,神情中透出幾分滿足,舔了舔唇道。
謝棠芝:「……」
原本就微紅的小臉,經這一下,徹底變成了猴子屁股。
「色中餓鬼!」
謝棠芝咬著牙罵了他一聲,沒再理會他。
凌鶴倒也不在意,坦坦蕩蕩承認了這個稱呼,上前拉她的手,輕哄。
「都出來了,帶你去吃你最愛的那家點心,可好?」
「……好。」
兩人這邊笑笑鬧鬧,卻殊不知,此時一個婦人牽著一小孩,跪倒在大理寺門外。
「民婦有冤情!」
「還請大人為民婦做主啊——」
她嗓音太過悽慘,一下吸引了不少人注意。
不論是大理寺內辦案的,還是外頭路過的百姓,都跟著圍了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