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棠芝!」
心底的憐惜剛湧出幾分,便被那一聲「人渣」堵了回去,宋承安神情稍沉,壓低聲音警告。
「這當中定有什麼誤會,之後我再命人去細查……」
「現在,我先帶你去治傷。」
他說完,上前伸手要接過謝棠芝。
若放在從前,得知自己要抱她,謝棠芝定滿心歡欣撲過來了。
然而這一次,謝棠芝只是厭惡地往凌鶴懷裡躲了躲,「所以,事到如今你還覺得,她謝禾霜是無辜的?」
「禾霜是你姐姐,又怎會害你?」
宋承安本能維護著。
一旁的謝禾霜更是委屈得眼眶都紅了,「棠芝,我知你氣我回府後分走了爹娘的關注,也怨我因為這具孱弱的身軀多次勞煩二公子……」
「可你一直都是我最疼惜的妹妹啊!你怎能如此猜疑我?」
謝棠芝眸中染上銳利,正要說話,卻被抱著她的人搶了先。
凌鶴語氣冷淡,「到底是不是她所害,仔細盤查過便知——」
「來人。」
隨著他一聲令下,莊子周圍的各處角落,竟相繼湧出了數十個黑衣人,來到凌鶴身後,拱手聽令。
「大人。」
「將這裡的人都帶進去一一盤查,問出結果前,誰敢擅離一步……殺!」
話到最後,凌鶴眉眼也染上了戾氣。
京都人盡皆知,凌鶴就是一尊恣意妄為的殺神,他說殺,那便是真的殺。
從前有個戶部侍郎,不過因為言語冒犯了他兩句,便被割了喉,血濺當場。
就更別說是此處這些世家公子小姐。
他們莫名受了牽連,都開始恐慌起來。
凌鶴並不管這些,吩咐過後,抱著謝棠芝準備離開。
「棠芝!」
宋承安有些著急地喊:「你如此任性妄為,就不怕此番回去,會被伯父伯母責怪嗎!」
聞言,凌鶴低下頭,看了懷裡人一眼。
謝棠芝素來最在意爹娘的話,特別是在謝禾霜回來後,日日都活得小心翼翼,生怕會出一絲差錯,便失了爹娘的寵愛。
可事實是,那對爹娘,早在謝禾霜出現之時,就已經放棄了她。
謝棠芝眸底一片譏誚:「我只怕,委屈了自己。」
凌鶴微愣,片刻後,唇角漾起一抹滿意的笑。
這一次,他的腳步不再停頓,大步流星帶著她走遠了。
雪下得越來越大,眼前的景致也逐漸模糊。
謝棠芝蜷在那溫暖的臂膀中,伴著緩緩走動的腳步聲,眼皮逐漸變得沉重。
夢裡,她又回到了前世。
在她被設計摔斷了腿後,回府指控謝禾霜,後者委屈喊冤,氣得吐了血。
於是家人全都偏向謝禾霜,將她關在後院自生自滅,還將她和宋承安的婚事也安排給了謝禾霜。
宋承安和謝禾霜大婚那日,謝禾霜穿著一身大紅喜服來看了她。
「妹妹你知道嗎?今日,我便要與宋郎成婚了。」
「爹娘說,不能讓你再造謠是我害你摔斷腿的,否則,會影響到我這個未來的侯府主母日後的聲譽……」
「所以,姐姐來送你上路了。」
謝禾霜紅唇扯出燦爛的笑,只輕輕一揮手,便有婆子上前來,按著她溺死在了滿是淤泥的污水池裡。
瀕死的恐懼鋪天蓋地,謝棠芝猛地睜開雙眼,雙手摸向自己的脖頸。
「嚇傻了?」
男人清冽的聲音響起。
謝棠芝低頭一看,她在錦被之下露出紅腫的小腿,此時正被凌鶴捏在手中。
謝棠芝一陣羞囧,下意識要收回,卻換來一陣嚴厲的呵斥。
「別動!腿不想要了?」
謝棠芝停住動作,愣愣看著他。
只見人坐在床邊,將她的傷腿搭在大腿上,開了一瓶金瘡藥,灑在那傷患之處。
「你的腿骨斷了,此處沒有大夫,只能由我處理。」
凌鶴撒完藥,又用木板將她的腿固定好,裹上布條。
纏了一半,聽著耳邊一陣輕嘶聲,他抬起頭:「疼麼?」
謝棠芝弱弱點頭。
「活該!」
下一刻,凌鶴冷笑出聲,幸災樂禍般道。
謝棠芝:「……」
「不讓你受點痛,你不長記性。」
凌鶴語氣涼涼的,手上動作卻逐漸放輕許多。
謝棠芝微抿唇,抬首看著男人輪廓分明的側臉,那雙素來充滿戾氣的眸子,此刻唯有認真和小心。
明明是個冷戾十足的殺神,卻偏偏將那一抹溫情留給了她。
留給了這個……最後害死他的人。
想起前世在雪地之中,凌鶴渾身是血躺在她懷裡的慘狀,謝棠芝眼底氤氳出水霧。
凌鶴似有所覺地抬頭,看著那張透出可憐的臉,劍眉微蹙。
「說你兩句,還委屈上了?」
謝棠芝不說話,眼眶卻一點點紅了。
凌鶴嘆了口氣,「不訓你了還不成麼?你先在此休息,我讓人再送些藥來,給你處理外傷。」
「這裡是什麼地方?」謝棠芝後知後覺看向四周。
「我的私宅。」
凌鶴站起身來,拿起布帛擦了擦手。
看著小姑娘可憐的模樣,他眼底生出幾分惡劣。
「前幾日你還為宋承安對我動手,日後便將你關在此處,讓你這輩子都見不到那小情郎!」
「若能與你一道隱居在此,倒也是件好事。」
謝棠芝輕笑道。
「你說什麼?」
凌鶴心中一動,猛地眯眼緊盯向她。
謝棠芝抬眸看他,剛欲開口。
外面卻忽然傳來吵鬧。
「棠芝!千錯萬錯都是我的錯……是我不該跟著來暮雲莊,更不該在宴上忽略了你,害你受傷。」
「你心中有何怨憤便都衝著姐姐發泄吧,不要牽連了其他人!」
帶著哭腔的聲音響起,顯得十分可憐。
屋內兩人皆一頓,凌鶴眉眼更是驟然一冷,起身的瞬間,渾身充滿了煞氣。
「等等。」
謝棠芝忙拉住他,「來都來了,讓我出去見見她吧。」
方才睡了一覺,現在她有的是精力應對謝禾霜。
她倒要看看,對方到底能耍出什麼花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