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年前一天,裴遠征在阮正陽的辦公室接到了裴青山的電話,表示他們已經安全抵達了。
「去的時候怕出現意外,沒日沒夜地趕路,回來的時候鬆快一些,晚上沒開,白天也開的少,天暗了就停,這才多開了兩天。」
裴遠征原本還有些擔心,聽到裴青山這麼說就放心了下來。
過年的時候,雖然工廠不放假,可是節日氣氛很是濃厚,到處張燈結彩,家裡有條件的知青們也都向下鄉點申請了返家過年一家團圓。
阮家的年,卻是不一樣的氛圍。
就像是一個支離破碎後又用502膠重新粘好的家庭,非但沒有疏離感,反而比以往更為溫馨。
看著平平和安安在院子裡跑來跑去放煙花,阮念念摸了摸肚子,他們家第三個也快來了。
正月初七,裴遠徵購買了返溪縣的車票,當天就走,把阮念念留在穗城養胎。
「媳婦兒,我回家安排完事情就過來,你有什麼想要的就讓爸打電話跟我講,等你生孩子的時候我一定陪在你身邊。」
阮念念看著他一副十分不舍的模樣,沖他揮了揮手,「早去早回,我在自己娘家還能出什麼事不成?」
過了元宵節(77年3月4日),穗城就慢慢開始暖起來了。
這一年穗城暖的特別快。
還沒出正月,阮念念就脫下中厚的棉襖,換上了兩層的厚外套,肚子凸起,像快生了一樣。
阮思思總是看著她的肚子很是擔憂,「你這才八個來月,怎麼這麼大?但是要說有兩個又好像小了,就怕生的時候難生。」
「那就把生娃的東西全部準備兩份,萬一就是兩個呢?」阮念念神色輕快,沒想像阮思思那般想太多。
她現在每天吃的多,也走動的多,孕後期其他孕婦極大可能出現的水腫在她身上都沒有出現。
行動自如地天天走動。
三月中旬,阮念念的肚子又大了一些,時隔不到半個月,跟月初那時候的大小就不能比了。
「是這樣的,孕後期會一天比一天大。」阮思思說的也有些不確定,天天沒事就盯著阮念念的肚子看。
阮念念倒是想得開,積極鍛鍊身體的同時跟她們開著玩笑,「說不定就是兩個,咱們家生雙胎的不是還挺多的?」
可要是兩個的話,那就更讓人憂心了,這肚子才多大點,兩個,生下來的孩子能有多大?
就怕孩子太小了養不活。
三月二十一號,農曆二月初二,龍抬頭,阮念念照常四處走動,每天的運動環節阮思思都會跟著她,生怕出什麼意外。
這天意外就來了。
出去走完剛回家,阮念念就感覺到一股尿意,緊接著,一陣暖流不受控制地從身下湧出。
「姐,我好像,破水了。」
……
一陣兵荒馬亂之後,阮念念被送到了穗城醫院。
阮正陽接到通知,立馬就趕了過來,聽著小女兒痛苦的喊叫聲,心裡默默地祈禱著。
這才九個月不到,怎麼就生了呢?
環顧一圈,心裡的不滿慢慢上頭,裴遠征回去安排事情安排了快一個月了還沒安排完?
老婆都要生了,他還在老家幹嘛呢?
一時間氣上心頭,氣沖沖地跑出醫院,回到廠里辦公室,瘋狂地打裴遠征那邊的電話。
我女兒都要生了,你人還不知道在哪,信不信我讓人去溪縣揍你一頓?
電話響了半天,沒人接。
掛掉。
再打第二個。
阮正陽手都氣到發抖。
理智知道不能怪裴遠征,情緒卻沒法控制。
第二個電話終於被人接了起來,對面是個陌生的聲音,「喂,同志您好,您哪位?」
「我是裴遠征老丈人,讓裴遠征接電話。」
那邊的聲音立馬變了幾個調,「叔叔您好,我是裴青楊,遠征他昨天下午就上火車去穗城了,應該今天下午就到了。」
過來了?
阮正陽停頓了一下,張了張嘴,突然一下子手就不抖了。
「過來了?好好,行,裴青楊同志,非常感謝您的告知。」
阮正陽客套了幾句就掛了電話,心情好了很多,感覺裴青楊這個名字還挺熟悉的,也沒多想。
回到醫院,發現沒聽到阮念念的叫喊聲,他又有些不安,「怎麼回事?生了嗎?」
「哪裡那麼快?」阮媽媽白了他一眼,「這時候不能喊,要保存體力,宮口開的慢的話還得起來走動走動,有人生的快,有人生的慢,等著吧。」
上一次他們這麼焦急又期待還是在阮思思生孩子的時候。
那時候產房外頭一堆人,邱愛國的父母也在,還有邱愛國的弟弟跟弟妹,也來打了個招呼。
哪裡像現在,男方一個人都沒到,裴遠征自己能不能趕得上孩子生下來都還不一定。
阮正陽貼在產房門口,放柔聲音跟阮念念說話:「念寶,爸爸到給遠征打電話,是一個叫裴青楊的人接的,他說遠征已經在過來的火車上了,下午就能到,你放心生寶寶,爸爸媽媽都在外面等著你。」
產房裡躺著的阮念念聽著阮正陽溫和的話,兩行清淚從眼角流出,怎麼都止不住。
她現在羊水流的厲害,不能走動,一走動羊水流的更快,要是羊水流完了就麻煩了,只能躺著等待開宮口。
中午吃飯時間到了,阮家人沒有一個有心情吃飯,阮媽媽催著阮思思回家給邱愛國做飯,平平安安學院已經開學了,中午不用回家吃。
阮思思現在哪裡還有那個心情,她輕哼了一聲,「一頓不吃餓不死他,我就在這守著,等念念把孩子生下來。」
「他不吃,念念總得吃吧?你回去給念念煮碗麵條,煮軟爛一些,再臥幾個雞蛋,順便就給愛國把飯做了,快去吧。」
阮媽媽是捨不得走的。
家裡兩個女人總得留一個下來,萬一產房有什麼事需要家人進去,總不能讓阮正陽或者是阮浩誠進去。
阮思思這才聽勸回家。
她前腳剛走,周彩雲後腳就來了,手上還端著幾個鋁製飯盒。
「叔叔阿姨,浩誠,我聽我弟說了念念發動的事,想著你們應該沒時間回家做飯,這是食堂里打的飯,你們別嫌棄。」
飯盒是找同事借的,她一點一點洗乾淨了才打了飯送過來。
阮正陽和阮媽媽熱絡地跟她說了幾句話,就算不怎麼吃得下,也多少吃了一些。
產房裡突然傳來一聲阮念念的驚呼聲,阮家人趕緊跑到門口,又不知道出了什麼情況,心裡眼裡全是擔心。
助產士從產房裡走出來,沖阮家人說道:「產婦才開了三指,有點慢,羊水流的很快,要不要打催產針?」
這個肯定要問一下。
阮念念不是工廠職工,生孩子是要花錢的,很多人家為了不花這個額外的錢,都會選擇不打,也導致孕婦難產機率直線上升。
助產士問話的語氣並不算好。
阮正陽斬釘截鐵地說:「打!現在就打!」
「行。」助產士扭頭就要回產房,突然又轉過身來確認了一遍,「同志,您剛剛是說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