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孩們「護送」記者去找阮念念的路上,你一句我一句,已經讓記者後背開始流冷汗了。
這個村子裡的小孩警惕心這麼強的嗎?
他一言不發地跟著他們走,只希望阮念念能幫他證明清白。
還好他走之前讓主編寫了一封信告知阮念念考察一事,要不然他這下就把自己給玩進去了。
其實半個月前他就已經到了公社,他先是把公社和公社下面的所有村莊都走了一遍,大概摸查清楚整個公社的情況。
全部都走了一遍之後,他才細細地從公社開始做考察。
除了考察選址問題之外,還有這邊的民風情況上頭也是非常重視的。
畢竟出了一個上頭都非常欣賞的大作者,這個大作者還培養出了一個字句間能融入真情實感的小作者。
選址的第一個目標就是他們所在的這個大隊。
但具體情況還需要有人來求證一下,萬一他們只是特例,那肯定是安排在交通最便利的地方是最好的。
如果不考慮阮念念和裴建輝,首選地址應該是在公社。
記者苦笑著一路跟著小孩們走,小孩們卻怕他跑了,還想找根麻繩把他捆起來。
嚇得記者趕緊舉雙手投降,「我真是你們阮老師認識的人,別捆我,我保證不跑的。」
小孩們這才放下心來,把他簇擁在中間走。
他們到阮念念家的時候,阮念念正在伏案寫作,寫的正是整個大隊盛起學習風氣的現狀,這就是她八月份的投稿。
原本索然無味的事情,在她風趣幽默的文字下,描寫得有趣又引人深思。
前幾年打「臭老九」,許多有文化的人都陷入了一場極大的災難,報社都愁於無人投稿,或者總是接到一群知青發泄性的爛稿,浪費時間又污了眼睛。
遇上一個阮念念,李從文別提有多珍惜。
甚至不用阮念念做出任何承諾,他都會主動幫阮念念把學校選址的事落實好賣她一個好。
誰知道那股風氣什麼時候能過去?誰知道做學問的大風什麼時候才能再刮起來?
「四嬸兒,四嬸兒,你在忙嗎?」裴建輝見院子門沒鎖,推開門帶著一群孩子和記者進去。
院子裡照樣是裴青剛在劈柴,他好像熱衷於劈柴,就算三個院子都放不下了,他也停不下來。
這些日子他腳上的傷早就好的差不多了,裴遠征也說會儘快安排他去場子裡做事,除此之外,每天在裴遠征閒暇時還一對一給裴青剛進行特別訓練。
他希望裴青剛能以這樣的強度去訓練他場子裡的安保們。
同時也是告訴裴青剛,部隊裡的基礎訓練就是這樣的,一個指令一個動作,他不能我行我素。
裴青剛學的很快,學的最快的一點就是聽從命令,現在裴遠征說讓他做什麼他都能第一時間做好。
看到裴青剛又在劈柴,裴建輝感覺有些頭大,他走過去,小大人樣的嘆了口氣,「青剛叔,別劈了,我家跟三叔三嬸家都放不下了,你瞅瞅這一院子的柴火,估計都夠用一兩年了。」
「那我,送人。」裴青剛的手只停頓了一瞬間,又繼續劈了起來。
這人真倔!
裴建輝不想跟他說話了,帶著人繼續找阮念念。
阮念念在房裡被打斷了思路,也沒有了繼續寫下去的閒情逸緻,合上筆記本走出房間。
「建輝,出什麼事了?」她看到一群小孩簇擁著一個大人站在她家廳下,不由得皺了皺眉頭。
小孩們都是村裡的小孩,這個大人,沒見過,阮念念從上到下打量了他一番。
鼻樑上一副黑框眼鏡顯得他格外斯文,破舊的衣服穿得板板正正,幾乎沒有什麼褶皺,褲子口袋裡有一根棒狀物,應該是鋼筆,手腕上露出的手錶雖然樸實,但卻也是普通人買不起的款式。
這個人,絕對就是那個上頭派來考察的記者!也不把眼鏡摘摘,村里人誰會戴眼鏡?
裴建輝剛要出聲,就有其他小孩開始秀了起來。
「阮老師,他說他是你親戚,你看看是不是?」
「阮老師,要是他瞎說他就肯定是拐子!」
「他肯定是看著我們這群小孩長得好看,想拐了我們去賣!」
……
小孩們你一言我一語的,好像只要阮念念嘴裡吐出一句「不認識」,他們就能立馬給記者定罪。
「好了,停停停,你們都說了,最後,建輝,你是帶他們學習的小老師,你來總結一下事情的前因後果。」
阮念念的聲音一出現,嘰嘰喳喳的孩子們立馬安靜了下來。
這份號召力讓記者有些咋舌。
他先是震驚於阮念念的年紀,他們報社一直以為阮念念的年紀可能是偏大一些的,二十多歲,三十歲左右的婦女,因為她的文筆十分成熟老練。
他怎麼也沒想到,阮念念居然是個十幾二十來歲的小姑娘。
其次,他把遇到村民,再到找到小孩,最後見到阮念念,所有的事前後串了一遍,捋清楚了。
最終發現,阮念念應該就是村民口中的「遠征媳婦」,也是孩子們嘴裡夸的天上有地下無的「阮老師」。
這樣的民風,這樣的學習氛圍,如果這個大隊都不是修建學校最好的地方,還有哪裡是?
其他大隊他都不想去考察了,一個綠豆大點的公社,能出幾個阮念念?
裴建輝表達清晰,把遇到記者的前因後果說了一遍。
聽得阮念念哭笑不得,她也是震驚於這些小孩的防範意識了。
為了不讓他們揣測更多,甚至要把記者送到派出所去,阮念念趕緊承認,「孩子們,這個叔叔我是認識的,之前也跟我說過來找我,我一時忘記了,謝謝你們帶他過來,你們在這裡等一下。」
阮念念說著,進房間抓了一把水果糖出來,每人手裡發了幾個,「這是謝禮,也是表揚你們今天的警惕心的,以後碰到陌生人也要像今天這樣知道了嗎?」
「知道了!」
孩子們異口同聲地回答,把水果糖揣進兜里,死死地按著,然後有禮貌地跟阮念念告別,又結伴一起出去玩了。
阮念念給記者倒了杯水,請他坐下,自己則坐到他對面,笑著問他:「我是阮念念,您貴姓?」
「阮老師您好。」記者趕緊說:「免貴姓齊,我叫齊樹青,是新時代日報的記者,我們李主編應該跟您說過我這段時間會過來這裡考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