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吃過早飯,江小暖先去銷貨,現在已經十一月底了,頂多還有一個月,上面就會頒發開創改革開放先河的重要文件,她就用不著偷偷摸摸的了,可以讓客戶去家裡進貨。
可惜頒發文件的具體日子她記不清了,大概是在十二月,就算是月底也快了,黎明就在眼前,光明馬上到來了。
梅朵也來進貨,江小暖朝她笑了笑,先給其他人拿貨,梅朵的貨她已經留好了。
「羊絨布能多弄些不?天氣越來越冷了,布可行俏了,上次拿的那點布沒幾天就賣完了。」一個攤販小聲問。
她其他貨都沒要,就只拿羊絨呢布,還有燈芯絨的,都是冬季的面料,而且又趕上要過新年了,就算再窮的人家,也得置辦身新衣服,尤其是年輕姑娘,冬天做一身新大衣是必須的。
江小暖的布是從陸寒年那兒弄的,價錢和百貨公司差不多,還不要布票,自然吸引了不少顧客,就這麼說吧,現在這年頭,只有搞不到的貨,沒有賣不出去的。
計劃經濟時代,老百姓的生活用品就沒有不缺的,連一盒火柴都缺,很多百姓手裡有錢卻沒票,所以這個年代的倒爺只要膽子大,又有門路,再稍有點頭腦,幾乎都能發財。
不過風險自然也很大,不是每個人都有勇氣去做的,畢竟一旦抓住,很可能性命不保。
「我也要布,越多越好。」
其他商販也嚷嚷起來,他們又不是傻子,巴不得江小暖多一些貨。 ✬❉
江小暖沉吟了會兒,便說道「晚上你們再過來,白天太扎眼了。」
「成,晚上八點,不見不散。」
幾名商販都喜形於色,有貨就好,他們肯定能賣出去,年前能多掙不少錢呢。
等這些人都走了,江小暖才把梅朵的貨拿了出來,她換了輛三輪車,一次能多拉不少貨,要不然一趟都不夠拉。
「你的布我沒帶,問你男人要去。」
江小暖打趣,她的布都是陸寒年那邊拿的,李保國替陸寒年管倉庫,自然用不著在她這兒拿貨。
梅朵也笑了,拿過了袋子,放在她的自行車后座上,結婚後她看著比以前更年輕了,也漂亮了不少,眉眼間沒以前那麼愁苦了。
「我打算買架縫紉機,給家裡人一人做身新衣服,馬上都過年了。」
梅朵和江小暖嘮家常,她是長嫂,公婆雖然沒什麼本事,可都是老實忠厚人,心眼也挺實在,樣樣都不管,家裡的事現在都是她說了算,梅朵現在比在娘家過得舒心多了。
雖然累,可心裡敞亮哪。
「你會做衣服?」江小暖有些驚訝。
更覺得慚愧,她家裡的活一樣都不會,針線廚藝都不行,地里的活倒是會幹,可在城裡也用不上。
梅朵笑了,「我還會織毛衣呢,以前學過,我都想好了,縫紉機買回來後,讓愛梅去學做衣服,以後我再出點錢,讓她開個成衣店,也能掙不少錢的。」
李愛梅是李保國最大的妹妹,今年十七了,也是待業青年,四處打零工,沒個正經工作。
「成衣店挺不錯,不過手藝得好。」江小暖贊同。
有一技之長肯定不會餓肚子,而且前世她就認識個成衣店老闆娘,店面並不大,可生意卻極好,因為老闆娘手藝好,好多都是十幾年的老客戶,一年能掙不少錢,比死工資強多了。
梅朵笑道「肯定要給愛梅找個好師父的,就剛才那個矮胖的嫂子,她姓徐,大家都叫她徐嫂子,別看她其貌不揚的,卻有一手好女紅,而且她還會做旗袍呢,扣子都是自己盤的,我聽人說徐嫂子家裡三代都是幹這個的,解放前好多大戶人家的小姐都去她家做衣服,我打算讓愛梅去拜徐嫂子為師。」
江小暖知道徐嫂子,是梅朵介紹來的客戶,胖圓臉挺和氣,見人就笑,說話八面玲瓏的,是個聰明能幹的女人,沒想到竟有這麼大的來頭。
「徐嫂子做旗袍手藝怎麼樣?」
「沒見過,她都好多年沒做了,現在誰還敢穿旗袍,都壓箱底了,不過她家是祖傳的手藝,應該差不了。」
江小暖心思動了動,她挺想穿旗袍的,而且她知道頂多再兩年,旗袍又可以穿了,到時候她找徐嫂子做幾身漂亮旗袍穿。
「我跟你說,讓你小姑子跟著徐嫂子好好學,最好把做旗袍的手藝也學到,以後肯定能派上大用場。」
梅朵半信半疑,「旗袍可是傷風化的毒草,學了也沒人做。」
「反正你聽我的,學了肯定錯不了。」
江小暖沒多說,言盡於此,要是李愛梅不想學,她也不能硬逼著人家學。
梅朵面有所思,決定回去後和小姑子好好說說,必須把徐嫂子的手藝都學到家,哪怕多學幾年都成,小暖肯定不會無緣無故說這些話的。
「行,回去我就和愛梅說,我這小姑子雖然不愛說話,但特別心靈手巧,像織毛衣的花樣,只要看一眼成品,她就能自己琢磨出針法來,一點都不差。」
梅朵誇了小姑子一通,她真挺喜歡李家人的,公婆老實,弟妹們也都是忠厚人,不是攪事精,對她也很尊重。
江小暖挺欣慰的,看樣子梅朵和婆家人相處得很融洽,她便問道「你們啥時候買房子?」
「年後吧,我打算買套大的,一家子都能住下,年後錢應該能存夠了。」
兩人邊走邊嘮,快出弄堂時,江小暖突然寒毛堅了起來,下意識地推開梅朵,自己也閃到一邊,一道寒氣刺了過來。
「去死!」
一個披頭散髮的女人瘋狂地撲了過來,手裡有一把寒光閃閃的菜刀,好幾刀都是朝梅朵的。
梅朵起初有些慌亂,很快就冷靜下來了,拉著江小暖就跑,但那瘋女人卻緊追不放,眼看要引來不少人了,梅朵大叫道「小暖你帶著貨先走,這瘋子是沖我來的!」
不能讓人發現她們在販貨,要被抓去牢教的,梅朵下定了決心,鬆開了江小暖,朝弄堂另一邊跑去,瘋女人果然追著她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