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章 談話驚心【2】

  哪怕沈曉玥在末世已經摸爬滾打了十年,經歷過大風大浪,見識過人間地獄,比尋常人多了一世的閱歷。

  但是面對一個國家領導人這樣的強大氣場時,還是會弱上幾分。

  這句話顯然是對自己的行為產生了不滿。

  也是,輿論是一把雙刃劍,她今天可以利用輿論把張家置之死地,那明天會做出什麼事來,這可說不準。

  沈曉玥狠狠握緊了拳頭,通過指甲陷入手心的疼痛來提醒自己,絕對要保持冷靜。

  要不然今天可能走不出這個門!

  「最近這幾天的做法或許的確欠妥。」沈曉玥先是承認了自己的不妥之處,也算是表達一個退讓的態度。

  紀老爺子不動如山。

  從鼓動群眾,煽動遊行,到利用國民日報的報導,借國家之手除去張家,這一環扣一環的計策,深深地觸動了領導人的神經。

  輿論的重要性,他是在清楚不過了。

  沈曉玥繼續說:「不過,當初我跟張家無冤無仇,他們就因為看不慣我的成績而打壓我,企圖讓我身敗名裂,在他們眼裡,我就像一隻隨意可以捏死的螞蟻。」

  「但是還好,我還是順利上了大學,可是就在開學第二天,我和我的丈夫就被張家派人圍堵,為了保護我,他的眼睛差點當場瞎掉,要不是我們運氣好,現在說不定還斷手斷腳地躺在醫院。」

  說著說著,她的眼睛裡溢出了滴滴淚水。

  「而他們圍堵我們的原因,僅僅是因為張家小姐看不慣我當課代表,覺得我礙了她的眼睛!」

  她看起來活脫脫一位被張家害得悽慘的可憐人。

  紀老爺子聽著,眉頭也忍不住緊緊皺了起來。

  這張家,也太不像話了。

  不過是些雞毛蒜皮的小事,都要把人往絕路上逼嗎?

  但是想想查出來那些張家的罪證,紀老爺子沉默了。

  張家是個很護短的家族,一旦有人在外面被欺負,絕對是要帶著一大夥回去找麻煩的,都是熱血上頭的大小伙子嘛,下手沒輕沒重的,很容易就造成些傷亡。

  當張家的人可能很幸福。

  但是對於別人就是災難了。

  沈曉玥見他的表情有些鬆動,趕緊趁熱打鐵:「紀老,您覺得張家對我做的這些事情合理嗎?」

  「難道我就應該逆來順受,不能反抗嗎?」

  「除了我一個人,其他受害者難道沒想過反抗麼,可是啊,他們的力量都太小了,所以連個浪花都沒來得及掀起來!」

  這是實話。

  一開始在國營飯店抗議的那些人,其實都是真真切切的受害者,他們都受到了張家的迫害,但是不敢冒頭。

  也是勸了好幾次,何進跟他的兄弟還專門去保護他們,才敢聚起來的。

  要不然,連說多一個字都不敢。

  沈曉玥敢於反抗,是因為她有這個決心和能力。

  但更多的,是那些弱小又平凡,對張家無可奈何的可憐人。

  紀老爺子輕輕嘆了一口氣,站起身來走到窗邊,眺望著窗外的景色。

  沈曉玥趕緊跟上,站在紀老爺子後面。

  現在她的後背全是冷汗。

  窗外吹進來陣陣微風,她竟然覺得有些冷。

  老人家心裡跟明鏡似的,能不知道沈曉玥在打感情牌嗎?

  他當然知道,但是不可否認的是,她這感情牌打得挺成功,因為他也被勾出些傷心往事。

  當年他被人誣陷成「右派」,其中就有張家人的參與,只不過他們藏的隱蔽,做事沒有大張旗鼓。

  可他受到的迫害也是實打實的。

  有苦無處訴的感覺,他也很清楚。

  「你說得對,遇到這種事,不應該坐以待斃,也不應該忍氣吞聲。」

  紀老的語氣已經緩和了不少,「但是,我們決不能因為一己之私,而把這麼多無辜的人牽扯到這件事情裡面來。」

  遊行,意味著反抗,也意味著流血。

  那些學生們又是何辜呢?

  聽到這裡,沈曉玥的心已經放下了一半,擦了擦眼角的淚水,低聲保證道:「是我對不起他們,以後不會再有這種事發生了。」

  「對於那些同學,我很抱歉,但是我也非常敬佩他們有走上大街表達自我的勇氣!」

  「或許這就是五四流傳下來的精神吧。」

  她的話語情真意切,話中飽含敬仰。

  背著身的紀老爺子嘴角翹了翹,但又平復了下來。

  回過頭,意味深長地對沈曉玥說了一句。

  「沈曉玥,你是個聰明人。」

  他喜歡跟識時務的聰明人打交道。

  沈曉玥不解地抬頭看了紀老一眼,卻不小心與那雙銳利的眼睛對上,裡面的顯露出來的一些東西,足以她去慢慢推敲了。

  她沒敢多看,只是把目光往下移去,回一句:「您過譽了。」

  這一次,深深提醒了她,這裡跟末世是不一樣的,做事情更要經過仔細考量。

  要不然弄死你的可能不是敵人,而是……

  紀老指著窗外院子嫩綠的新葉,對沈曉玥說道:「你看,這才三月份,外面已經有了綠色了。」

  這個時候,他好像又變回了無害的老爺爺。

  剛才的刀光劍影瞬間消弭於無形。

  沈曉玥身上的壓力也為之一松,終於沒有那種喘不過氣的感覺了。

  她淺淺一笑,「是啊,春天已經來了。」

  「你今年多大了,看著才二十出頭吧。」紀老爺子隨意問道。

  沈曉玥對自己的年齡其實沒太關注,兩世的記憶讓她對這個有些模糊。

  想了想答道:「今年是二十二歲。」

  論虛歲確實是這樣。

  「帝都大學的哪個系?」

  「經濟系。」

  紀老爺子感嘆道:「真是年輕啊,當初我像你這麼大的時候,也是在學習的路上,只不過啊,我是去了F國。」

  他像是一個回憶往昔的老人,開始講起自己年輕時的歲月。

  沈曉玥也專注地聽著。

  一個願講,一個願聽。

  講到驚心之處時,沈曉玥忍不住屏住呼吸,聽到遺憾之處時,她也會惋惜地搖頭嘆息,時不時發表一點自己的小見解。

  主打的就是一個捧場。

  紀老臉上的笑容明顯越來越多。

  講到最後,他悠悠問道:「曉玥,你是經濟系的,你覺得我們現在的經濟怎麼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