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齊刷刷地望向話語的發源處，原來是組裡的另一個男生，齊國慶。
他今年已經三十歲了，還沒娶上媳婦，為人比較迂腐，一門心思全放在讀書上，想著四年以後能吃上國家飯。
現在還沒考過試，不過討論題目的時候，能感覺到他的知識儲備還蠻豐富的。
班裡的同學都在偷偷說，他看起來不像是77屆的，反而像前幾屆的工農兵大學生。
可這個小組是班主任做主分的，不是他們自己選的。
所以平時也就討論題目的時候說一下話。
誰知今天這人突然冒出了這麼一句。
韓碧當即就不樂意了，「你這話什麼意思，少在這裡給我們扣大帽子，看不得我們穿的好看是吧！」
齊國慶嗤笑一聲，上上下下地打量著韓碧。
「你這種女人，擱我們村里倒貼嫁妝都不會有人要，長的沒多好看還敢花這麼多錢打扮。」
這種腦子壞掉的發言，沈曉玥沒想到會在帝都大學聽到。
韓碧被噁心得說不出話來。
她從小就在父母的關愛下長大，哥哥對她也很是寵愛，跟男朋友青梅竹馬，門當戶對。
哪裡見過這樣的男人。
王清看不下去了，「作為一個男人，你這樣的說法很沒風度，趕緊跟韓碧道歉！」
「穿這種衣服的女人一看就不安分，我的風度用不著給她。」
齊國慶對此嗤之以鼻。
這兩天陸陸續續看到有女生穿這種號稱新潮的玩意兒，他可一個都看不上，反正都不是些好女人。
而且這樣覺得的，也不止他一個人啊。
沈曉玥開口了，「就靠著一套衣服就給人下定義，看來你的眼界也就那樣了，怪不得你都三十了連個媳婦都討不上。」
「想想也不是你看不起人家，而是都沒有女人願意嫁給你吧，心胸狹隘得連陌生女人打扮好看點都要造黃謠。」
這種人最噁心了，故意貶低那些優秀漂亮的女生，做出一副嫌棄的樣子。
好像這樣自己就能變高貴了似的。
實際上，小丑只是他自己。
韓碧此時也反應過來，回嗆道：「我花我自己的錢，買自己喜歡的衣服，我爸媽沒意見，我哥沒意見，我男朋友沒意見，你倒是急上了。」
「你算個老幾啊在這裡大放厥詞！」
王清也加入進來，「別人穿什麼是他們的自由，好看得體不就行了。」
一下子，齊國慶被三個人合力圍攻。
他十分憤怒，心思被人戳破的羞惱讓他攻擊力繼續提升。
「自由？女人要什麼自由，要我說還是應該取消女人入學的資格，專心在家結婚帶孩子算了，讀書越多越不安分。」
在街上穿這種衣服的女人不多。
但是在大學就不少了，時不時就能看見。
他們的聲音都忍不住提高了些，班裡的人本來就對沈曉玥和韓碧的衣著感興趣，這下聽到他們的談話，忍不住紛紛加入到戰局裡來。
有人支持沈曉玥跟韓碧她們，但也有人支持齊國慶的看法。
一時間，整個教室一片混亂，鬧哄哄地跟菜市場似的。
連上課鈴響了都沒聽到。
陳老師今天本來高高興興地準備上高數課，結果還沒走到教室就被裡面的嘈雜聲震驚了一小會兒。
這才上課第三周，學生就放得這麼開了嗎？
陳老師深深地吸了一口氣，一把推開門，大吼了一聲：「安靜——」
氣沉丹田，聲如洪鐘。
班裡人都被嚇了一跳，因此全都停了下來。
陳老師心中暗暗滿意，走上講台後命令道：「都回到自己的位置上。」
等到大伙兒都定定做好以後，才繼續問道：「今天是怎麼回事啊？曉玥，你來說說。」
他對自己的課代表還是比較信任的。
齊國慶恨恨地看了她一眼，讓她來講，這個女人指不定會怎麼顛倒黑白呢！
沈曉玥站起身來，只是對剛才的情況做了個簡要概括，「由於班內有女生穿了較為新潮的衣服，引發了一點不同的意見，因此剛才我們班的同學正在討論這個事情。」
也沒有可以搬弄是非什麼的。
就是實事求是。
班上的同學也在心裡暗暗點頭，雖然剛才吵得很激烈，但確實是在討論一個問題而已。
陳老師點點頭表示了解，讓沈曉玥先坐下。
「你們說的服裝，是這個嗎？」
陳老師從講台後面走出來，同學們這才發現，他穿了一條深色的男式牛仔褲。
底下同學的眼光瞬間就變了，齊刷刷地表現出一種訊息。
原來你是這樣的陳老師……
陳老師好笑地展示了一下，「這是我夫人給我買的，我感覺還挺好看的，穿著也不錯啊。」
今天他都感覺自己年輕了好幾歲。
韓碧馬上附和：「就是啊，偏偏有些人就是用有色眼鏡看人。」
老師都穿了，還敢用這個針對女同學！
並且狠狠颳了齊國慶一眼，氣得他又想繼續開罵。
還是陳老師阻止了這場鬧劇，「好了好了，這只是個小問題，現在先把課本給打開……」
沈曉玥托著頭，眼睛看著黑板，但是思緒還是不知不覺地飄遠了。
小問題嗎？
她倒是感覺又會掀起一波小熱度呢。
果然，一份份報紙上出現了關於這種穿衣新風潮的報導，有些是單純的陳述，有些是熱情地稱讚，但是也有不少斥責的聲音。
在這一片熱潮之中，佳麗服裝廠的名號越來越響。
本來以為在工作日營業額會下降，誰知慕名而來的人越來越多。
生意反而越來越紅火。
甚至有相關部門的人上門來檢查廠子，結果一看到營業許可證明上的那個公章，全都灰溜溜地走了。
他們不瞎，這個服裝廠肯定是上頭有人保的。
至於是哪位大人物，他們不清楚，但都不是他們這種小嘍嘍惹得起的。
就在這件事情發酵到高潮的時候，國民日報終於發了一篇報導。
文章對這種大膽新潮的服裝表示肯定，還暗暗地提了一句這個佳麗服裝廠這是私人產業。
這個意思是，計劃經濟逐漸鬆動了？
一下子，帝都又有無數人睡不著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