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No,no,no!絕對不行!這個方案我們不同意!斯萊部長的雙腿必須完好無缺!」
安念剛走到休息室門口,就聽見了裡面嘰里呱啦的聲音,經過翻譯,她才知道對方說的是什麼。
「念念,我們站邊上……」
喬永生往內看了一眼,就帶著安念走到了人群最後方。
「好。」
安念跟著師父,站在了一群身穿白大褂的男女身後。
不一會兒,就有人把複印好的檢查報告單送了過來,安念低頭仔細閱讀。
前方,幾人的對話繼續進行。
「懷特先生,這是最佳方案。斯萊部長的雙腿已經徹底壞死,再不做截肢,壞死的病菌將會蔓延到其他地方,造成全身感染,到時候就不是截肢能解決的了。」
說話的是站在最前方的人,他頭髮花白,手裡拿著厚厚的病曆本。
「翁醫生,您說的我都明白,但是斯萊部長絕對不能失去他的雙腿。」
斯萊部長的秘書——懷特站得筆直,臉上表情恭敬,說出的話卻帶著篤定。
「我們國家不需要一位殘疾的軍事部長!所以,翁醫生,麻煩你們換一個方案吧。」
翁老臉色難看,作為華國國家保健組的權威,代表的是華國最高醫療水平。這個方案已經是專家組商量過的最佳治療方法,斯萊部長的情況很緊急,也很複雜。
他飲食無度,飲酒過量,身材肥胖,遠超正常標準,而且有很嚴重的糖尿病。
這次會突然暈倒,最大的原因就是血糖沒有控制好,加上糖尿病足症狀加劇,雙腿從膝蓋之下幾乎都腫了起來,雙重症狀讓他的身體徹底扛不住了。
國家保健組接到的命令是絕對不能讓斯萊部長死在華國!
但是,不解決他的糖尿病足症狀,斯萊部長就沒有辦法脫離危險!
懷特也知道自己是在強人所難,畢竟斯萊部長的糖尿病是早就存在的,在本國的時候就沒辦法徹底治癒,更別說這個落後的發展中國家。
「翁醫生,您剛才已經給斯萊部長用過藥物,他大概什麼時候能醒來?或許,我們可以等他醒來後,再確定接下來的治療方案。」
翁老微微嘆氣:「他馬上就會醒了。那就等他醒來後,再說吧……」
懷特愣了一下,不確定自己是不是聽錯了,對方竟然能預判得如此準確?而不是給一個模稜兩可的答案?
安念瞥了懷特一眼,又看向前方頭髮發白的老爺子,嘴角有笑意一閃而過。
這位不愧是國家保健組的一號位,果然厲害。
下一秒,床上的男人就發出了痛苦的呻吟聲。
「嗯……懷特……」
懷特趕忙低頭,小心翼翼地湊近:「部長,您醒了?」
斯萊部長挪動著自己肥胖的身體,懷特給他背後塞了兩個枕頭,幫助他半靠起身。
斯萊部長感覺到膝蓋以下劇痛無比,表情扭曲了一瞬。
「我這是怎麼了?」
懷特用最簡潔的語言把情況都說了一遍,就站著原處低著頭,不再言語。
斯萊部長表情難看,看了眼自己腫得看不出腿型的小腿,又抬頭環顧了在場所有人。
「除了截肢這個方案,你們還有其他方案嗎?」
翁老暗自嘆了口氣,上前一步,作為代表發言。
「其他方案都是治標不治本。」
糖尿病足發展到斯萊部長這種程度,要麼截肢一了百了,要麼就只能用藥物維持,還不敢保證一定能穩定住病情的發展,有個萬一就是猝死結局。
腐敗病菌的感染可不是開玩笑的。
得到答案後,斯萊部長沒有立馬給出回答,而是問道:「懷特,M國的醫生沒有過來嗎?」
懷特恭敬地彎腰:「我已經讓人去通知他們了,應該很快就會到。」
「好。」斯萊部長看向翁老,冷漠地說道。「那就等人到齊了之後,再說吧。」
翁老沒辦法,治療方案自然是病人說了算,他點頭應下。
負責居中協調的華國政府領導臉色卻微微變了,等M國的人來了,華國就失去了主動權,治療也會變成M國和華國在醫療領域的競爭。
雖說,現在的華國實際上就是落後於那些老牌發達國家。
但是,在華國即將打開過門的此時此刻,他們要是輸給了M國,也著實難看!
這麼想著,政府領導朝翁老使了個眼色。
翁老把手裡的東西交給身邊的助手:「不好意思,我去趟洗手間。」
他們倆剛走,M國的人就到了。
「斯萊部長,懷特先生,好久不見。」
懷特上前和來人握了個手:「尼克部長,感謝您能趕過來。」
尼克笑著擺手:「沒事,我們兩國友誼長存嘛。來,我給你們介紹一下,這位是我的未婚妻葉佩佩,她是M國哈弗醫學院的博士,目前在梅奧診所任職,也是這次M國醫療隊的負責人。」
幾人寒暄過後,葉佩佩就上前給斯萊檢查了身體。
葉佩佩按壓著一下他腫得跟大象腿一般的小腿,又看完所有檢查報告,秀眉緊皺,好幾分鐘都沒有說話。
斯萊部長有些緊張地看向她:「葉博士,我的雙腿能保住嗎?」
葉佩佩放下手裡報告單,低頭看向他。
「斯萊部長,我實話跟您說,您的雙腿已經開始有壞疽現象,就是在M國也是建議儘快截肢。
我檢查過了,您壞疽的位置已經開始往膝蓋上方游移,再不處理,截肢的範圍只會越來越大。」
斯萊部長臉色瞬間變得難看至極,他伸手指向頭頂的藥水瓶。
「難怪這些藥水一點作用都沒有?」
葉佩佩嘆了口氣:「作用不大,抗菌消炎藥物對您現在的情況來說,已經相當於安慰劑。您之前已經使用過第三代抗生素,體內早已產生免疫因子,老幾代的抗生素已經起不到多大作用。」
「那您有最新的抗生素嗎?我知道梅奧擁有全世界最新的藥品!」
斯萊部長抓住她話中的漏洞,目光鎖定。
葉佩佩道:「梅奧有,但是我現在沒有。」
「那如果我現在轉到梅奧去治療,雙腿是否能保住?」
葉佩佩遲疑了一瞬,還是點頭說道:「梅奧擁有全世界最厲害的醫生,最先進的醫療儀器,最新的藥物,或許可以一試。」
斯萊部長笑了起來:「行,那……」
「斯萊部長!」
剛和翁老說完話回來的政府領導汪主任,聽見他們的對話,臉色瞬間就白了。
軍區大比剛開始,華國的肌肉只秀到一半,重量級的外賓就要離開!這樣的消息,一旦傳出去,其他國家會怎麼看待華國?!他們會成為國際笑話!
甚至,他們馬上就要打開的國門,都可能因為這次事件而胎死腹中!
華國苦了太多年了,好不容易得到了喘口氣的機會,他們不能錯過!
他咬緊牙關,目光凝聚在斯萊身上。
「斯萊部長,請再給我們一點時間。我們也能治療您!」
懷特挑眉:「不需要截肢?」
沒有回應懷特的挑釁,汪主任只看向斯萊部長:「請再給我們十分鐘時間。」
斯萊部長沉默不語,幾秒後,點頭:「好。」
他這次過來也是代表了E國,兩國之間是利益共同體,如果不是實在舍不下自己的雙腿,斯萊部長也不想就這麼離開。
草率的離開,不僅華國丟了臉,他回到E國也沒法跟首腦交代。
「最多十分鐘。」
「沒問題!」汪主任咬牙應下,轉身看向在場的所有華國醫生。「我們去隔壁會議室!」
說著,他帶著所有人轉身離開了休息室。
「師父,我們也要去嗎?」
安念都不知道為什麼要喊她和喬永生過來,半個小時了,他們倆就跟木頭似的站在最後面。
別說對病人進行望聞問切了,差點連病人的臉都沒看清。
喬永生笑了笑:「用不上我們才是好事。」
這種出風頭的事情,喬永生向來不願意往前沖。領導們的病可不是好治的,治好了是能獲得不少好處,但是治壞了可就糟糕了,事業都能走到頭,直接退休了事。
「這樣呀……」安念似懂非懂地點了點頭。
那好吧,其實她對那位斯萊部長的病已經有了些頭緒了。
確定所有人都進了會議室,汪主任關上大門,就這麼靠在門上,對所有人說話。
「剛才當著病人的面,有些話,我們沒辦法說透。現在,請大家大膽發言!
我們只有十分鐘時間,大家有什麼想法,一定要趕緊說出來,我們一起商量,看看能否把斯萊部長留在華國治療!」
他話音落下,會議室內就是可怕的靜默。
安念坐在最末尾的位置上,挨著自家師父,安靜地等待著。
汪主任苦笑出聲:「大家這個時候就別自謙了……國家大事,不容耽誤。」
聽他如此說,坐在翁老對面的老人推了推自己鼻樑上的老花鏡。
「唉……汪主任,不是我們不開口,是真的沒辦法治療。我們能用的抗生素都已經用上了,斯萊部長的抗藥性太強,抗生素能起到的作用有限。」
有他開了個頭,其他人也跟著說話。
「糖尿病本來就是疑難病,在國外也只能用胰島素控糖,做不到根治。我們國家的藥物研發跟不上……也沒有能用的……」
「是啊……這次為了能把斯萊部長救醒,我們已經用了戰略儲備藥物,那些藥都是花重金購入的。上次XX部長生病的時候,都沒捨得用……還是用老一代的藥扛過去的……」
汪主任越聽心越涼:「難道就沒有別的辦法了嗎?」
翁老剛想說話,眼角就瞥見了躍躍欲試的安念,也看見了坐在安念身邊的喬永生。
他眼睛微微亮了起來。
「喬老弟,你也在呢!」
他這句話說得突兀,七嘴八舌的眾人猛地停下,順著他的目光聚集在喬永生和安念身上。
安念朝眾人露出微笑。
喬永生暗自嘆了口氣,朝眾人微微點頭:「我正好在前面看閱兵,接到了保健組通知,就帶著徒弟過來了。」
「剛才人太多了,我都沒注意到你。」翁老顯然知道喬永生的本事,「喬老弟,我們西醫的方法已經沒辦法治療斯萊部長了。你們中醫有辦法嗎?」
「這個……」喬永生迅速思考,如何推走這口鍋。
西醫治不好,中醫能怎麼辦啊!
本來中醫就是以療程長出名的,十分鐘,讓他如何出方案?!
「有!」
安念搶先回答。
喬永生身體猛地一怔,轉頭看向她。
安念朝他笑了笑,眉眼彎彎:「師父,我有辦法。」
喬永生只覺得口乾舌燥,他怎麼不知道自家徒弟如此莽撞?!這種事情是可以隨便答應的嗎?!
安念看向師父,眼中閃過一絲愧疚。
她也是沒辦法,再不說話,十分鐘都要過去了。在座的人真的太磨嘰了!
元元為了這次軍事大比如此努力,她絕對不允許出現差錯。
而且,安念有種預感,她這次成功了,可以獲得更大的好處。
木靈感的每一次心血來潮,都是機緣。
「哦?小姑娘,你有什麼方法?」
翁老眼中閃過一絲笑意,這喬永生向來穩重能隱,教出來的徒弟倒是挺有意思。
汪主任也往這邊走了兩步,目光灼灼。
安念一點都不怵:「治療可以分成三個步驟:1、處理患者雙腿壞疽;2、控制他的糖尿病;3、治好他的糖尿病。」
在場的人:「……」說得簡單,第一步就能卡死在場所有人。
只聽安念繼續說道:「第一步,除了一勞永逸的截肢之外,你們都忘了一個辦法,那就是直接消腫。」
「怎麼消腫?他的雙腿已經腫脹,好幾處皮膚都潰爛了,根本沒辦法敷藥消腫。」
外敷消腫藥物的作用原理是滲透壓,有破損不可用。
安念看向反駁自己的人,輕笑點頭:「沒錯,常規敷藥已經不可用。那為什麼我們不能用水蛭呢?」
「什麼?」
這個陌生的詞彙讓在場很多人都懵了一瞬。
喬永生卻身體一震,驚喜地轉頭看向她。
「念念,你的意思是說用水蛭去吸出他腿上的腫脹?」
「沒錯!」安念點頭,「這是一種很好的方法,既不會破壞他的皮膚,又能起到很好的消腫效果。而且我還能使用銀針,將他腿部的壞疽控制在膝蓋以下,不讓腫脹部位擴散。」
其實很多時候,只要把一個解題思路擺了出來,大家就知道後面應該如何去做了。
但是,這個思路沒有人提醒的話,可能會困住所有人。
汪主任不懂醫療,但是對人的把控是頂尖的,他敏銳地察覺到了眾人表情的變化,心裡湧上一絲希望。
「這位……」
「我叫安念。」
「安醫生,你能治療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