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惜,安念想得很美,真的實施起來卻困難重重。
首先,他們這附近沒有玉石礦……
其次,就算有玉石礦,那也是屬於國家的,私人無權開採、也無權買賣。
知道這個消息後,安念整個人都蔫了,好幾天沒緩過勁兒了。
但是,她還是找了一根紅繩,把那塊變得剔透無比的兔子翡翠吊墜戴在了脖子上,就藏在衣服里,貼身放著。
——
安逸的日子,時間總是過得很快,轉眼就到了1978年3月末。
春天是萬物復甦的季節,也是農民要開始忙碌的時節。
在村長的組織下,整個六安村都動了起來,開始給農田重新翻土、引水。大家養了一個冬天的黃牛們也有了用武之地,被大家輪流牽著,勤勤懇懇地在犁地。
雖說現在還是集體工分制,但是為了方便幹活,還是會有以家庭為單位的分區幹活。
於家今年分到的田距離竹林比較近,幹完早上的活之後,安念還能跟著李玉梅一起去挖春筍吃。
聞著淡淡的花香,踩著濕潤的竹葉,安念有種踏青的喜悅感。
「念念,要選剛冒頭的筍,那種比較嫩。」
李玉梅是挖筍好手,摸著一點竹筍尖尖後直接一鏟子下去,再用力一撬,整顆筍就出來了。
「等回去,媽給你做鹵筍吃。」
「好!」
安念高興地點頭,整個大自然對她都是敞開懷抱的,只需要伸手摸一摸就能知道土裡的筍好不好。
找准位置後再用尖銳的樹枝沿著邊沿挖,挖深了直接上手掰筍。
昨天下了一場春雨,村民們都知道春筍要冒尖了,今天來挖筍的人挺多,但是大多數都是女人。
男人們還在地里幹活呢,女人們能提前走一會兒,中午還需要她們回家做了飯送過來,春筍就是餐桌上的一道美味。
安念正在竹林內努力,於路遠過來找她。
「念念,我來。」
於路遠伸手捏住那根春筍,微微用力,直接就拔了出來,完全不需要像安念一般左搖搖右晃晃。
竹林空曠,聲音很容易就傳出很遠,安念湊近他小聲問:「大哥,事情辦好了?」
於路遠微微點頭:「嗯,差不多了。」
安念放下心來,低頭繼續找春筍,看見前方有個小尖尖。
「那裡有一根!一定很嫩!大哥,我們趕緊過去。」
「好。」於路遠寵溺地笑了笑,往前走了幾米,手裡的樹枝用力紮下去,只幾下就把周邊清理出來。
邊上幾個辛苦挖筍的嬸子們看見了,都羨慕不已。
其中一個杵著鋤頭就喊了起來:「哎喲,路遠這是徹底好了?」
她的眼神上上下下地掃視著於路遠,好像想看穿他一般。
於路遠只笑著打了個招呼:「吳嬸好。」
「好好好,路遠啊,你可是我們村的驕傲呀。這身體好了,是不是也要回部隊去了?」看他搭腔了,吳嬸乾脆拿著鋤頭走過來,興致上來了,連春筍都顧不上了。
「沒那麼快,我還在康復期。」於路遠笑了笑,沒有把話說死。
「我看你康復得差不多了呀,挖筍的力度這麼足!你這一下子可抵得上嬸子十幾下呢!看看,就這麼點時間,你都挖了好幾根了。」
吳嬸邊說著話,邊勾頭往邊上安念手裡的籃子瞅。
「能不能分嬸子兩根?嬸子挖到的筍都太老了。」
說著,她伸手就朝著籃子裡抓。
「吳桂芬!」
就在安念想閃躲的時候,李玉梅趕了過來,一巴掌拍在吳桂芬手背上。
「哎喲!李玉梅,你做什麼打人?」
「我打你怎麼了?你一大把年紀了,整天想著占小輩便宜!」李玉梅瞪眼,絲毫不退讓。
吳桂芬梗著脖子:「我哪有?我就是怕你們家吃不完……」
「我們家的人胃口大著呢,再多都吃得完,用不著你幫忙。」李玉梅沖她翻了個白眼,拉起安念就走。「跟媽來這邊,再挖兩根筍,我們就收工回家。」
安念和於路遠乖乖地跟她走了。
被他們落在後面的吳桂芳嘀嘀咕咕:「切,有什麼了不起的……」
趕過來想要說和兩句的蘭花嬸聽見了,頓時覺得有點無語:「桂芬,你不是想讓你兒子也去參軍嗎?」
「啊……」吳桂芳一拍大腿,懊惱不已。「我剛才過來找路遠,就是想打聽一下今年招兵入伍的事情。瞧瞧我這記性!」
占小便宜的欲望壓過了其他呀。
吳桂芳顧不上其他了,拎著自己的鋤頭就深一腳淺一腳地去追李玉梅。
「玉梅啊!我們倆這麼多年的關係,你可不能因為剛才那點小事就生我的氣呀……」
——
回家後。
「大哥,部隊今年要擴招嗎?」
安念蹲在井邊剝筍衣,轉頭問拿菜刀切筍塊的於路遠。
於路遠手下動作沒停,把春筍下半部分比較老的地方齊根切下,不是要扔掉,而是暫時放在旁邊。
鹵筍其實就是要用比較老的部位,慢慢燉煮,慢慢入味,才更好吃。
剩下的筍尖則拿來炒肉吃,很是下飯。
「很有可能。今天我聯繫了以前的戰友,他也說上面在討論擴招的事情。」
面對安念,於路遠沒有隱瞞。
安念皺眉:「大哥,你覺得發生什麼事了?」
「不好說。」
於路遠切筍的動作停了停,權衡了一番,選擇說一些不涉及機密的部分。
「念念,我之前是在特殊部隊服役,做的是最危險、也最隱秘的任務。
這麼多年,我們國家一直不算太平,和周邊國家時常有小摩擦。三年前,越南結束了長達二十年的對外戰爭,實現了統一。
為了轉移國內矛盾,他們開始把我們華國當成假想敵,時不時就騷擾一下。
我受傷離開的時候,邊境的局勢已經非常緊張……」
安念有點擔心,乾脆放下手裡剝到一半的筍衣。
「大哥,你也要上戰場嗎?」
於路遠失笑:「當然了,我是現役軍人。」
他不僅要上戰場,還要去最危險的地方。
他那支部隊可是精銳中的精銳,上次任務損失慘重。
於路遠眼中閃過一抹悲傷。
「我的背後是你,是父母,是國家,我不能退。」
安念咬了下嘴唇,看著他堅毅的側臉,心裡湧起驕傲。
她重新低頭,撿起那根春筍,繼續剝。
「那行吧。你往前沖,我就做你最堅強的後盾。大哥,如果我把所有黃金都給你,你能幫我買到大批量的藥材嗎?」
「你要煉藥?」於路遠轉頭看向她,「為了我?」
「為了大家。」
安念眉眼彎彎,用最歡快的語氣說著最壞的打算。
「我打算準備一些救命的丹藥,只要你們還有一口氣,吃下去就能活。」
她笑著繼續說:「我會再準備一些傷藥,你們受了傷可以用。我敢說,我做出來的傷藥,絕對比現在市面上能找到的所有藥都更好。」
有了煉丹爐,又吸飽了靈力,安念才敢夸下如此的海口。
「當然了,如果大哥你還能幫我找到幾顆藍寶石、綠翡翠的話,那就更好了,我就有把握能煉製出更多。」
「你如果想要西藥,我可能沒辦法。」
於路遠笑了起來。
西藥的配方大部分都掌握在外國人手裡。
「但是,你想要的是中草藥,我倒是真的能弄到不少。」
前些年各種破四舊,有些人借題發揮,把中醫也放入其中,如果不是國家領導人多次強調「中西醫結合」,強調「不管是中醫、西醫,能治好病就是好醫術」,安念都不可能在臨縣縣醫院裡看見中藥房。
但是中醫療效比較慢,現在大家手裡都沒錢,又是勞動力密集型社會,要求見效快,大家都優先選擇西醫。中醫的地位尷尬,中藥也就不如西藥那般稀缺。
聽他這麼說,安念眼睛亮了一瞬。
「好!等會兒我就給你寫單子,多多益善。反正緊著那幾根金條買!」
「你們兩的筍還沒弄好呢?」
李玉梅從廚房裡出來,看他們慢悠悠的動作,催了一句。
「趕緊的,鍋里的水都燒開了!先把筍拿過來焯一下!」
「好嘞!媽!等我一下。」
安念趕忙把被自己剝得只剩下一點點的春筍扔進籃子裡,端起籃子就往廚房跑。
於路遠笑了一下,繼續切剩下的筍,聽見廚房內傳來自家老媽的驚呼聲和安念的撒嬌聲。
「這個筍這么小嗎?」
「是的吧……」
其實是她剝得太多了……
——
中飯做好了,三人又回到農田。
一家五口躲在樹蔭下,吃著香噴噴的春筍炒肉和嫩白菜,配著一碗清水辣湯,津津有味。
旁邊幾棵樹下也有其他人家在吃飯,大家臉上都有著淡淡的幸福。
吃完飯,累了一早上的於正軍和於躍進在樹下繼續休息,安念三人則下了田,繼續幹活。
他們必須在兩天內把這十畝田都翻好,之後就要放水、施肥,開始育苗了。
現在田裡還不算太濕,安念挽起褲管踩下去,軟綿綿的,只陷下去一點點。
李玉梅嘆了口氣:「現在還好,等過幾個月,水蛭就多了……」
安念愣了一下,想起自己以前的記憶,好像是見過水田裡到處漂浮著的水蛭,但是因為她體質特殊,那些水蛭都不會咬她,就是都很喜歡貼在她皮膚上。
在安家的時候,叔叔嬸嬸看見她腿上密密麻麻的水蛭,都會有多遠走多遠。
也就只有第一次下地的時候,安奶奶幫她用稻草刮下來腿上的水蛭,扔下一句「以後就這樣做」,然後就頭也不回的走了。
旁邊的李玉梅繼續碎碎念:「路遠,你明天去縣裡供銷社看看有沒有高筒雨鞋買?給念念買一雙。」
她也不會說讓安念別下地,現在女人也能頂半邊天呢。農村媳婦能從地里賺到吃穿用度,總比一切靠男人來得有安全感。
「好,買兩雙吧。媽,你和念念一人一雙。」
李玉梅眉開眼笑:「你媽我皮膚糙著呢,用不著那玩意。」
「那我也不要。」安念揚聲說道,看向李玉梅的眼中帶著濃濃的孺慕之情。「媽不要的話,我也不要。我們母女倆要同甘共苦!」
「哈哈哈哈,還是念念知道心疼我!」李玉梅被夫妻倆逗得開心,鬆了口。「成,反正錢是你們兩自己賺到的,媽也不管你們怎麼花。媽今天算是沾到咱念念的光了。」
不一會兒,於正軍和於躍進也加入進來。
五個人一起幹活,效率高了不少。
——
時間很快就到了育苗的階段。
於家的稻子苗長得飛快,很明顯的比旁邊幾畝田裡的稻苗好!
村里好些人家都過來看熱鬧。
「安念真的有一手啊!她在哪家,哪家的苗就長得好。」
「嘿嘿,我可是剛從安家負責的田地那邊過來,他們的苗都快死了……」
「不會吧?」
「怎麼不會?就他們兩口子那幹活的勁兒,稻苗能堅持到現在才死,我都覺得是奇蹟。」
「……」
——
安家。
勞累了一天的安建黨癱在凳子上,一動不動。
張秀娟也坐在邊上,用力地捶打著自己的腰背。
這段時間,兩人都累得不輕。
村里分任務的時候,是按照每家的勞動人口來的,剛開始安建黨報上去的就是五個勞動力。
哪裡想得到安爺爺和安奶奶只幹了兩天就累倒了,兒子安大慶乾脆從翻地開始,人就不著家了,晚上飯點才踩著時間回來。
這下,五個人的工作量被壓在他們兩夫妻身上,十幾年了,他們還從來沒有這麼累過。
「我餓了……秀娟,你趕緊去做飯。」
安建黨嘴裡喊著,腳踢了一下張秀娟坐的凳子。
張秀娟差點從凳子上摔下來,很是不甘不願:「我也在地里累了一天啊,憑什麼是我去做飯?」
她以前在家可橫了,自從女兒多次闖禍,她自己也跟著進了幾次局子後,張秀娟在這個家裡的話語權就下落了很多,反駁的話也只敢小聲逼逼。
嘴裡這麼說著,張秀娟還是撐著膝蓋起身,拖著腳往廚房走去。
她也懶得去菜地,直接把扔在地上的幾顆蔫巴巴的菜葉子撿了起來,簡單地沖洗了一下。
飯也是隨便應付。
「安家的?有人嗎?有你們的掛號信!」
張秀娟正切著菜呢,聞言立刻精神了,扔下菜刀就往院子沖。
等她衝過來的時候,安建黨早就把信拿到手了,幾下就拆開。
他認識幾個常用字,撿著重點看了看,頓時,臉色就青黑下來。
「這個賠錢貨!讓她去上大學賺錢,她竟然敢寫信回來要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