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老爺子的病可不是只有腦血栓那麼簡單。
實際上,這個腦血栓並不致命,導致他昏迷不醒的另有原因。
而這個原因……
港城醫院一直沒有查出來。
張躍華臉上表情變化不定,有質疑、有驚訝、也有震撼。
安念微微點頭,再次重複:「嗯,他已經醒了。」
隨著安念的話音落下,兩個護士推著平車走了出來。
換了乾淨手術服的蕭瑾年也跟在平車邊上,此時的他雙眼通紅,臉上卻帶著欣喜的笑。
「爺爺……」
蕭老爺子還戴著吸氧口罩,蒼白的臉上卻滿是慈祥和溫和,他抬起右手,握住了蕭瑾年的手。
他嘴巴動了動。
蕭瑾年趕忙湊過去,聽見了他的聲音隔著氧氣罩傳來。
「瑾年啊,你終於回來了。」
「嗯!」
蕭瑾年再如何心性堅強,也忍不住哽咽了。
「爺爺,是我,是瑾年回來了!」
——
蕭老爺子醒來後,整個病房瞬間就熱鬧起來了。
很多人高興,很多人只面上高興。
蕭濟民擠在病床前,哭得稀里嘩啦。
「爸,你終於醒了!嗚嗚,可把我嚇壞了。」
蕭老爺子手掌動了動,從他手中抽了出來。
人老成精,自家大兒子是什麼德行,他一清二楚,嚎得這麼大聲,眼睛裡幹得要靠滴眼液才能灌滿水。
他緩緩轉頭看向站在角落裡的二兒子和小女兒,朝他們招招手。
「二哥,爸喊我們呢。」
蕭瑾年的小姑推了把自家二哥,拽著他來到病床前。
「爸……」
蕭濟義眼圈通紅,聲音中帶著濃濃的愧疚。
「對不起,是我太不孝順了……」
老爺子年紀這麼大了,他還只想著到處探訪藝術,這幾個月從羅浮宮看到巴黎聖母院,一天都沒有回來過,完全把自家老父親拋到了腦後。
如果不是他如此不孝,大哥又怎麼可能把消息瞞得這麼嚴實。
蕭老爺子拍了拍他的手,沒有過多責怪。
「我已經知道了,是你把瑾年喊回來的。」
一家人說了會兒話。
蕭老爺子就讓他們都出去了,只留下了蕭瑾年和律師。
離開時,蕭濟民臉上的不甘幾乎化成實質,他的目光死死地凝聚在律師手中拎著的公文包上。
他知道,裡面放著老爺子的遺囑。
這一次,蕭家真的要跟他徹底說拜拜了。
——
安念跟著一群人走出了病房,然後分別站在門的兩側。
蕭家人聚在對面一起嘀嘀咕咕,自以為已經壓低了聲音,實際上安念聽八卦聽得很上癮。
「安醫生。」
一個頭髮發白的老太太走到她面前,朝她慈祥地笑了起來。
「我是港城醫院的院長劉金琳,很高興認識你。」
安念眉眼微動,握住她的手。
「劉院長,您好。」
「安醫生,你的醫術精湛,不僅在介入治療這一塊很有造詣,在疑難雜症的診斷上同樣非常出色。
不知道我們醫院沒有這個機會跟你長期合作?」
「您想邀請我到港城醫院上班?」安念直接問道。
劉金琳笑了起來:「沒錯!」
安念微微搖頭:「我來不了。」
「你是擔心簽證問題?沒關係的,只要你答應入職我們醫院,簽證、戶口、住房,這些都不是問題。
薪水上更是能夠讓您滿意。聽說大陸醫院的醫生一個月只有幾十塊錢的工資?
我能夠直接給你一個月五千塊!如果幹得好,每年年末還會發放額外的績效獎和年終獎。」
一個月五千?
這個數字一出來,跟在安念身後的兩個安保人員呼吸都滯了一瞬。
這個數字確實非常有吸引力。
醫生行業本來就是越來越吃香,只要安念技術在手,工作絕對是鐵飯碗。
兩個月就是一個萬元戶,一年就是六個萬元戶。
吸引力不可謂不大!
兩人不著痕跡地對視了一眼,又很快分開。
他們可不想出一次任務,把任務對象丟了,這個情況回大陸後必須上報。
劉金琳嘴角帶著信心滿滿的笑容,這樣的條件對於港城人都可以說是非常優渥了。
這些年無數的大陸人拼了命地往港城跑,寧願成為黑戶都要留下來。
此時的港城對大陸人的吸引力絕對是致命的!
相信面前的這個小姑娘,也會有她自己的正確判斷!
迎著她期待的目光,安念卻輕笑著搖了搖頭。
「院長,謝謝您的厚愛。但是,我不打算留在港城。我的家人,我的師父,我的丈夫都在大陸,我的事業也在大陸。」
劉金琳非常吃驚,花白的頭髮都顫抖了一下。
「安醫生,你不需要這麼快就回答我。你可以回家後考慮清楚……」
「不用的。」安念堅定搖頭,「考慮再久,我也不會留下。」
「這……」
劉金琳第一次碰到這種情況,有些遲疑,再度加大籌碼。
「其實,只要你能在我們醫院穩定工作三個月以上,你父母、丈夫的工作,我們也不是不能解決的。」
對方如此執著,讓安念有些感動,聽到她這句話,又有些哭笑不得。
看來港城醫院是調查了她的一些情況,可是因為時間有限,並沒有了解得很清楚啊。
「不可能的,劉院長。我丈夫是軍人,目前還在南邊的戰場上,而且他的軍銜是少將。」
「嘶……」
這個軍銜一出來,劉金琳整個人都愣住了,她瞪大雙眼看向安念,又有些木然地將視線落在一直守在安念身後的一男一女身上。
難怪這位安醫生出行還帶著安保,原來是因為她身份竟然如此高貴。
少將夫人啊……
她之前竟然說什麼「能把她丈夫的工作都安排好」,真尷尬!
「哈哈……原來是這樣……安醫生,真是對不住,打擾了。」
安念笑道:「沒事。我會在港城呆一段時間,您如果有需要,我們可以做一次學術上的交流。」
「當然有需要!」
劉金琳趕忙點頭答應。
現在,她不僅看中安念的技術,還看中了她背後所代表的身份。
港城總有一天會回到華國的,提前交好一些有背景的人,對她來說非常重要。
「我這就讓人安排。您看明天下午兩點可以嗎?」
「我沒問題。」
安念答應下來。
——
港城的記者真的是無孔不入。
蕭老爺子醒來的第二天,報紙上已經刊登了他的消息。
很多和蕭家交好的人開始陸續登門探望。
這間豪華的病房頓時變得更加金碧輝煌,好似在上演一場舞台時裝秀。
你方唱罷,我登場。
陳錦榮被父親帶著走進病房,面上帶著淺淺的笑意,一派豪門貴公子的模樣。
「蕭爺爺。」
蕭老爺子靠在病床上,鼻樑上架著老花鏡,紅光滿面,笑意盈盈,哪裡有一丁點大病初癒的樣子。
「是錦榮啊……你和你爸是越來越像了,西裝一穿就是商界精英了。」
陳錦榮被他誇獎,心中得意,臉上卻只帶著恭敬。
「您說笑了,我現在只負責陳瑞麟一間分店,還是在大陸那邊新開的分店,和蕭少沒得比。」
蕭瑾年可是帶著蕭家大半身家投資大陸,幾乎每一個大城市都有他的足跡。
資產、能力、家族的支持力度,任何一點,兩人放在一起都沒得比。
陳錦榮說完這句話,心中的不甘再次冒了出來,他不著痕跡地在病房裡尋找蕭瑾年的影子。
下一秒,卻在病房內看見了熟悉的身影!
陳錦榮的瞳孔瞬間放大,一個名字脫口而出。
「安念!你怎麼在這裡?!」
這句話好熟悉呀……
這位便宜表哥好像每次看見自己都會來上這麼一句。
安念在心裡吐槽,抬頭看向他,微微點頭。
「陳少,好久不見。」
「錦榮,你認識她?」
陳錦榮的父親眉頭皺了起來,不悅地掃了安念一眼。
面容不熟悉,不是他們圈子裡的千金。
看著倒是有幾分姿色。
可別是兒子在外面的風流債!
在拜訪蕭老爺子的時候,鬧出這樣的事情,兩家的面子都不好看!
如此想著,他趕忙扯了一把兒子的手臂。
「錦榮,你失禮了!」
陳錦榮這才發現自己剛才做了什麼,臉瞬間憋得通紅,訥訥地看向病房內的蕭家人。
「蕭爺爺……對不起,我只是看見了一個熟人。」
「哦?」
蕭老爺子卻挺感興趣的,好奇地瞅瞅安念。
「念念,你和陳家小子還認識呢?」
安念笑了笑,迎著眾人關注的目光說道:「之前見過幾面。聽他說,他是我表哥。」
表哥?!
眾人愣了愣。
蕭瑾年眉心微蹙,陳家可不是個好去處,念念跟他們扯上關係不是一件好事。
他直接開口,略帶諷刺地說道。
「確定沒有認錯人嗎?去年陳家不是剛認回來一個女兒?聽說是被保姆抱錯的。」
陳錦榮父子倆的表情都僵住了。
還是陳父反應更快一些。
「蕭少說的是姚晚嗎?她是我二弟流落在外的私生女,她母親生她的時候出了點意外,這才導致孩子抱錯了。
唉,姚晚那孩子在外面受了不少苦……蕭少,你有時間可以去見見她,她很想你。」
蕭瑾年眼中閃過一絲厭惡,又下意識地看了安念一眼,害怕她會生氣。
安念疑惑的仰頭和他對視,無聲詢問『怎麼了?』。
蕭瑾年心裡冰涼一片,微微搖頭。
是他自作多情了,安念並不在意他,估計也早就忘記姚晚那個女人了。
「我們已經離婚了,我不會再見她。」
陳父嘆了口氣,還想再說什麼,直接被蕭瑾年打斷了話頭。
「陳叔,你們家老爺子和老太太身體怎麼樣?這次怎麼不過來?」
蕭老爺子順著點頭,也問了一句:「是啊,他們倆怎麼沒過來?」
「真不巧,他們倆最近感冒了,怕過來把病菌傳給您。您的身體這才剛好轉一些,可經不住那些病毒。」
「這樣啊……」
蕭老爺子眯著眼笑了起來。
其實心裡明白陳家老兩口這是害怕自己傳病氣給他們,看破不說破。
陳錦榮父子倆坐下說了兩句話,喝點水就起身告辭了。
離開的時候,陳錦榮朝安念使了個眼色。
他們前腳剛走,安念後腳就脫下了身上的白大褂。
「蕭爺爺,我出去一趟。如果我晚上還沒回來,您就按照我安排好的喝藥就行,不用換藥方,有急事打我傳呼機。」
為了方便聯繫,蕭瑾年把他自己的傳呼機給了安念。
蕭老爺子笑著點頭:
「好。念念啊,陳家人利益至上,你小心些,有需要幫助的地方,隨時告訴我。
你救了我和瑾年的命,是我們蕭家的大恩人,只要不違背法律,蕭家都能給你做到。」
安念和他對視,從老爺子眼中看出了通透和鼓勵。
她笑了起來,用力點頭:「我知道了。謝謝蕭爺爺。」
蕭瑾年把她送到病房門口,從口袋裡拿出自己的錢包,強行塞進她手中。
「隨便花。卡的密碼是六個0。」
安念沒忍住笑出了聲:「蕭少,你也太豪氣了。」
蕭瑾年感覺自己的心臟被她的笑容閃了一下,跳得格外迅速,下意識地跟著傻笑起來。
「看中什麼直接買就行。」
「那好吧,你的錢包我就笑納了。」
安念揚了揚手中的錢包,大步往前走。
兩個安保同志趕忙跟了上去。
——
出了醫院大門,陳家父子倆果然還在馬路邊等待著。
陳錦榮見到安念,立馬從靠在車上,變成了站直身體。
「表妹!」
剛才還喊安念呢,現在又變成表妹了。
「陳少。」
安念走到他面前,客氣地笑了笑。
「表妹,真是對不起。表哥之前答應過你,只要我辦完手裡的事情一定會帶你一起回港城。」
陳錦榮愧疚不已。
「但是,表哥能力不太行,開在京城的那家陳瑞麟分店,我用了三年時間才把它穩定下來。
所以一直沒有聯繫你……真是對不起。」
安念都被他的藉口逗笑了,三年了,陳錦榮不知道多少次往返於京城和港城之間,卻從來沒有想起過隨口答應自己的事。
現在見面,卻用這種三歲小孩都不相信的話語來糊弄她,也不知道是他低估了自己的智商,還是高估了他們陳家的吸引力。
陳錦榮總以為她安念是一個孤女,無父無母。
只要陳家能記得她,她就應該感恩戴德。
只要陳家朝她伸出橄欖枝,不論何時,不論何地,無論陳家是何種蔑視的姿態,她都會接住。
「沒關係,我本來就沒想過你會信守承諾。」
安念絲毫沒有給他留面子,直言不諱地說道。
她說這句話時,臉上還帶著淡淡的微笑。
讓陳錦榮差點懷疑是自己的耳朵出了問題,剛才那句話真的是眼前的安念說的嗎?
「陳少,我可以跟你回家嗎?」
安念這次來港城本來就有兩個目的。
其一是給蕭老爺子看病。
其二就是去陳家拿回母親的遺物。
拖了這麼長時間了,陳家也該物歸原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