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大浪,你趕緊去地里喊人!」聽牛大浪這麼說,村長也反應過來了。
牛大浪轉身就跑,他腿腳快,到了田埂上大吼一聲,離得近的男人們都聚了過來。
陳招娣心裡慌得厲害,七手八腳地從田裡爬上去。
「大浪,發生什麼事了?」
牛大浪掃了她一眼,冷聲道:「沒事,你在地里幹活。如果有遠一點的人過來,你就讓他們往祠堂去。」
坑口村的房子是圍繞著祠堂建的,發生這麼重大的事情,村長肯定會在祠堂開會。
陳招娣總覺得哪裡不對,但是面對自家男人的冷臉,她又不敢多問,只能咬著唇,壓低聲音。
「大浪,那個孩子……」
牛大浪打斷她的話:「閉嘴!」
陳招娣瑟縮了一下,不敢再多話。
此時已經有好幾個男人走到了牛大浪這裡:「大浪,咋了?」
牛大浪不再理會陳招娣,看向跑過來的男人們:「騾子跑了!」
這是他們的暗語。
頓時,大家臉上的表情就變了,從憨厚變成了肅殺。
「往哪個方向跑了?!看我們不打斷她的腿!」
這時候的他們還不知道失蹤了的人數有點多。
一群人急匆匆地跟著牛大浪往村里房子跑,每個人手裡都拿著傢伙什,有扁擔、鋤頭、鐮刀,實在沒有東西的就從路邊撿了塊石頭。
但是,等他們氣沖沖地跑到祠堂門口時,那裡卻空無一人。
「大浪,人呢?」
牛大浪也疑惑,上前推了推祠堂的大門,門上還掛著鎖呢。
「村長沒有說在哪裡集合嗎?」
「說了,就是在祠堂門口。」牛大浪斬釘截鐵。
「那人呢?」
牛大浪也很想問……
「我們分開找吧,找到村長的人吼一聲。」
「成!」
男人們關係好的自動分隊,開始到處找。
十分鐘過後,牛大浪越找越覺得不對勁,不知為何心裡毛毛的。
他突然停下腳步,看向跟著自己的兩個人,表情嚴肅。
「快!我們趕緊回去!」
「咋了?」
跟在他後面的兩個人覺得莫名其妙。
「我們村裡的路是互通的,走了這麼久,早就應該碰到其他人了……」
他話音剛落就覺得身後有勁風襲來!
牛大浪別看長得矮,力氣在坑口村里那是數一數二的!打架靠的都是蠻力。
平常人遇到這麼情況,下意識的就是躲閃,但是他,迎著來人的襲擊左手抬起抵擋,拼著被人打中也要給對方一鐮刀!
「啊!」
「砰!」
痛苦的哀嚎聲配著身體落地的聲音響起!
牛大浪左手直接被來人扭斷了,從手肘處扭曲變形,滿是腱子肉的身軀也同時被摜到了旁邊的土牆之上。
他右手拿著的鐮刀落到了來人手中。
變化太快,牛大浪只覺劇痛襲來,吐出一口鮮血,直接暈了過去。
眼睜睜看著一切發生的兩個男人嚇得腿都軟了,也不想著去救人,轉身就跑。
下一秒,「噗通」兩聲,兩人也倒下了。
安念緩緩走近,收起手裡的白色瓷瓶。
「元元,其他人都已經放倒了。」
「好,我把人扛到曬穀場去。」
於路遠上前拖起三個大男人,腳步沒有絲毫凝滯,大步走向曬穀場。
曬穀場的位置在祠堂的對角線上,此時上面已經橫七豎八躺了幾十個人。
被解救出來的女人和孩子們縮在一起坐著,畏懼又興奮地盯著那些昏迷的男人們。
她們彼此取暖,在安念最開始救下來的女孩張小凝的帶領下,還幫忙照顧年紀小的女孩們。
「差不多了,剩下的人不足為懼。」
安念拍了拍手心,對自己的工作挺滿意。
「我們這算不算是綁架了整個村子?」
於路遠看向她,笑著說道:「我們是在見義勇為。」
就看村子裡這些人手裡拿著的武器,他們都不可能是良善之輩,整個村子就是一個大型團伙。
救下來的15個女人全部都是拐賣過來的,進來後不聽話的直接打斷腿,還不聽話就直接殺掉扔到西邊的山坳里。
西邊的山坳於路遠去看過了,那裡還有新鮮翻動過的土,村民們掩埋得非常不走心,稍微踢了一層土就暴露出了下面的屍體。
甚至,他們除了給自己拐賣老婆,還做中間商。
這麼多年了,這條線路已經非常成熟,竟然沒有絲毫暴露。
除了買賣雙方的低調交易,更大的原因出在坑口村位置隱蔽,難怪之前政府來人讓他們遷村,他們都不願意。
也難怪坑口村土地貧瘠,他們卻活得很好。
「元元,你說陳魚爺孫倆會帶公安回來嗎?」
陳魚是他們倆進村的路上遇到的爺孫倆其中的一個。
安念他們設局抓人時,被爺孫倆撞見了,陳魚表示自己可以出山喊公安,他爺爺不放心他一個人出山,安念就讓他們一起去了。
「至少到目前為止,還是可信的。」
這爺孫倆並沒有把消息透露給村里其他人。
「嗯,就是來回一趟要不少時間。」
安念嘆氣,「我們該不會要在這裡守一夜吧?」
「我給你弄個火堆?你邊取暖,還能邊烤紅薯。」
安念順著他的目光,看向女人們拎過來的一袋紅薯。
張小凝見她看過來,立馬挑出最大的紅薯。
「安念同志,你要吃嗎?」
她問得小心翼翼,眼中帶著忐忑。
安念心下一軟:「元元,你弄火堆吧。」
她們剛才一直是生吃紅薯,現在溫度不算高,生紅薯吃多了肯定難受。
於路遠直接把一戶人家存著的所有木柴都搬了出來,堆了個巨大的火堆。
火一燒起來,周圍的氣溫就往上升了好幾度,女人們放鬆了不少,徵得安念二人的同意後,圍著火堆坐了下來。
火勢很大,煙霧蔓延,很快就引來了村里剩下的人的注意。
他們逐漸往火堆聚集,然後又毫無疑問地被安念和於路遠放倒。
整個村子近百戶人家,兩百多個人就這麼躺在了冰冷的地上,昏迷如死豬。
頗為壯觀!
「其實也還好,並排躺著,一排二十個人,也才十幾排。」
安念手裡抓著一根乾淨的筷子,筷子上插著一個香甜無比的烤紅薯,她邊「斯哈斯哈」地吃著,邊站在柴火堆上眺望整個曬穀場。
「嗯,是不多。」
於路遠安穩地坐著,身姿依舊挺拔如松。
他上了戰場,一次戰鬥就能解決掉對方兩百多個人,眼前這些就是開胃小菜。
安念正吃著,突然感覺到一道視線落在自己身上,她轉頭看向黑暗處。
「出來!」
於路遠戒備地起身,來到安念身邊,和她看向同一個方向。
黑暗的角落裡,一個女人顫抖著走了出來。
安念眼睛微微眯起:「招娣姐。」
陳招娣眼神畏懼,臉上微微發白,捏著自己的衣角看向安念,再沒有上午時的淡定。
「她大嫂……」
「招娣姐,你在裡面參與了多少?」
陳招娣連連搖頭:「我沒有……我不知道的……」
安念笑了起來:「我相信你。」
這是不可能的。
陳招娣嫁給牛大浪已經三年了,要說她剛開始的時候不知道坑口村的買賣,安念信。
現在?
安念絕對不信!
甚至,安念覺得陳招娣已經開始加入其中,成為了其中一個環節。
聽安念說相信自己,陳招娣大大鬆了口氣,腳步不再畏縮,大步跑到她身邊。
「翠翠她大嫂,我什麼時候能把我家男人領回去?他跟我一樣的!他也不知道村裡的事情!」
陳招娣轉頭看了眼躺在地上人事不知的牛大浪,心疼得緊。
「招娣姐,我們要等公安來了,才能放人。」
「公安?!」陳招娣猛地抬頭,「你們還報公安了?」
「是啊。」安念坦然地與她對視,「這種事情肯定要報公安,我們只是見義勇為地救了幾個可憐的、被拐賣的女人而已。」
陳招娣臉色發白,手指都擰成麻花了。
「她們……她們都是自願嫁過來的……」
「你胡說!」
張小凝倏地開口,站起身,伸手一指緊靠著彼此坐著的女人們。
「我!她們!都是被你們村裡的人拐騙過來的!我是被一個老婆婆騙進來的,她們好些人都是直接在巷子裡被打暈送進來的。
大家都想逃,一次次地跑,一次次地被抓回來,受盡了苦楚!」
張小凝雙眼通紅:
「你別以為我們不知道,這個村子從來都不長留女人!生下兒子的女人會被立馬轉賣出去!這個村子裡,就沒有一個好人!」
陳招娣猛地看向安念,用力搖頭:「我真的不知道……我從來沒有參與過……」
安念微微點頭:「既然如此,那招娣姐,你就安心在這裡坐著吧。我們一起等公安。」
「不……不……」
陳招娣卻不願意,她用力搖著頭,臉上表情空白了一瞬,好似在努力思考對策。
「我我我,我回家等就行。」
她咽了咽口水,再不提要把牛大浪帶回家了,腳步往後退。
安念歪了歪腦袋:「來不及了。」
她話音剛落,陳招娣就軟了身體:「你對我做了什麼?!」
「和他們一樣。」
安念伸手一指躺到的兩百人。
陳招娣來不及說出下一句,直接閉眼倒下。
看在兩人之間的親戚關係上,安念把她安頓在火堆旁。
這麼一等,就是大半天。
天色徹底暗了,公安們才氣喘吁吁地跑了過來。
他們來了一大群人,安念數了數,不低於三十個。
看來是知道這是涉及整個村子的大案,所以臨時從別的地方湊了人數。
「於叔叔,安姐姐!」
成功把人帶進村的少年陳魚,看著地上躺倒的村民們,激動得臉頰通紅。
「你們好厲害!」
他跑出村子的時候其實非常害怕,害怕自己還沒來得及把公安同志帶進村里,安念兩人就被村民們打死了。
別看陳魚年紀小小,他親眼見到過很多次可怕的事件。
之所以能保持一顆赤誠之心,是因為他媽媽是正常嫁進來的,對他很是疼愛,而且他很小的時候,就曾經和媽媽一起幫一個阿姨逃跑過。
「你也很厲害。」
安念抬手摸了摸他的腦袋,從口袋裡拿出一把奶糖塞進他手中。
「吃點糖吧,剩下的事情就交給叔叔阿姨們了。」
小男孩喊她姐姐,但是在安念心裡,她已經是阿姨級別的人了,嗯,成熟穩重!
收回手,安念朝著走過來的熟人看了過去。
赫然就是他們之前在縣裡遇見過好幾次的老公安孫平和他的徒弟。
「孫公安,好久不見。」
「好久不見。你和於同志這是回家探親?」
老公安孫平也朝她露出一個淡淡的笑容,「沒想到,你們這次又辦了件大事。」
「碰巧。」
安念謙虛地笑笑,「我本來只是過來看望一個親戚,順便逛逛,哪想到,逛到半路就發現了被關押在牛棚里的受害者。」
孫平凝眉點頭:「受害者我們會先送到縣醫院去治療,她們身上有不少傷。」
「嗯。最好再給她們找個心理醫生做疏導,她們精神不好。」
安念提議道。
孫平是公安系統里的人,對心理醫生倒是沒有現在普通人的畏懼。
受害者除了身體上的傷害之外,更大的其實心理創傷。
很多受害者被救出來後,會長時間的陷入噩夢,難以融入正常生活。
「我明白,局裡會安排的。這次真的謝謝你們。」
「為人民服務。」
安念笑著點頭。
「如果可以的話,希望能給我們頒發一個見義勇為的錦旗。」
「我記得你們有錦旗呀。」孫平微微挑眉,「還是上次的救火事件頒發的。」
「兩個也不嫌多。」
安念笑了起來。
他們只簡短地說了兩句,孫平就去忙碌了。
三十多個公安,把地上躺著的村民們提了起來。
他們偶爾會好奇地看向安念和於路遠,想要探知他們是如何做到的。
「其實很簡單,我直接下的迷藥。」
有人問的時候,安念從口袋裡掏出了那個白色的瓷瓶。
「我是學醫的,這些藥只要撒出去,聞到的人三秒內必倒。」
「就算是這樣,你們也沒辦法同時把兩百多個人放倒吧?」
孫平的徒弟手裡捧著一個本子,正在核對村民們的信息,聽見安念如此說,湊過來問道。
「他們也是分批過來的。」
安念伸手一指於路遠,「而且,我還有於同志,他身手好,我完全沒有後顧之憂。」
於路遠站在邊上,表情淡定,深藏功與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