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路遠大步走進後勤部的收發室,語氣略有些急躁。
「孫同志,今天還是沒有我的電報嗎?」
「沒有呢,於營長。」
被他問了太多次,孫遠已經有些不耐煩。
但是他又隱隱覺得於路遠有些可憐,暗自想著,不知道他到底哪裡惹他媳婦生氣了,竟然在連發三封電報的情況,對方依舊沒有一點回應。
於路遠皺眉,有些不解:「難道念念沒有回京城?按道理不會呀……」
孫遠同情地開口:「於營長,你應該也有不少假期了吧?要不你親自去一趟?這樣等下去也不是辦法。」
他雖然還沒有成功結婚,但是在和喬菁菁的相處過程中,也悟出了一些道理。
女人需要的是呵護,事情的對與錯並不重要,重要的是男人的態度。
孫遠覺得,可能於路遠就是仗著自己長得好、條件佳,才會一直放不下身段跟他媳婦兒好好道個歉。
這一點,他就絕對比不上自己。
自己在和喬菁菁的相處過程中,只要她有一點不高興,保證立馬道歉加買禮物。
想到這裡,孫遠看向於路遠的眼睛裡就不免帶上了些許同情。
於路遠看向他,略有些無奈:「我這幾天走不開。」
他在這次戰爭中立功很大,819部隊正在給他申報一等功。
一等功可不是簡單事,上一個一等功還是抗美援朝時期單槍匹馬殺了200多個的那位英雄。
這個考察當口,他不可能離開。
於路遠深吸口氣,說道:「麻煩孫同志,你再給我發一封電報吧。這次發到京城軍總院。」
如果軍總院也沒有消息,下一步,他只能往蕭家發了。
其他都不重要,安念的安全才是頭等大事。
於路遠眼瞳微眯,從口袋裡拿出五塊錢遞過去。
「麻煩給我一支筆。」
「好的。」
剛才鋼筆沒墨了,孫遠把它拿到台面下去吸了吸,還沒來得及擰上外殼。
他探身過去,擰上鋼筆,遞給於路遠。
於路遠道了聲謝,低頭寫字。
他這次寫的內容很平常,就是簡單的問候,寫完後,和之前一樣,壓上電報錢,放進小紙箱內。
弄完這一切後,於路遠轉身出了後勤部。
——
剛出門,迎面就撞見了廖明宴。
「哎喲我去!老於,你怎麼在這兒?找你老半天了!」
「找我什麼事?」
於路遠下盤很穩,被他拽著也絲毫未動彈。
廖明宴見拽不動,也就放棄了,退後一步,眉峰微微一挑,上上下下地打量他。
於路遠不解,皺眉問:「你看什麼?」
「嘿嘿,我是看你這張冰山臉。」
見他一如既往的平靜冰冷,廖明宴心裡突然冒出了惡趣味,本來著急忙慌的態度也瞬間消失不見,變得老神在在起來。
「你跑後勤部來做什麼?」
於路遠手臂往後一撤,脫離了他的桎梏,邁步往前走。
「沒什麼。」
「你這個方向不對吧?」廖明宴看他要往左邊去,有些急了。「你不是剛從訓練場出來嗎?怎麼又往那邊走?」
「閒著無聊,再練練。」
往右是家屬區的方向,家裡沒有安念,於路遠幾乎是從早上五點起床到晚上九點結束都呆在訓練場上,家就是個單純睡覺的地方。
「別啊!」他還想看戲呢!哪能讓他跑了!
廖明宴眼珠子轉了轉,趕忙快走幾步,重新抓住他的手臂。
「走走走,我好久沒有去你家玩了。今天下午就陪我好好吃一頓怎麼樣?」
於路遠莫名其妙地看向他:「吃飯為什麼去我家?食堂不是正好?」
他從來只做飯給自家媳婦兒吃,媳婦兒都不在家,為什麼要下廚?
「給我做一頓大餐不行嗎?我很想念你做的烤生蚝,還有紅燒肉也是一絕,對了對了,還有東星斑,你的手藝也是頂級的。」
於路遠:「……」
「你做什麼白日夢呢?快放手!」
「唉唉唉!別啊別啊!我這幾天累得半死,就想吃你做的菜嘛!」
他這膩歪的語氣讓於路遠不由自主地打了個寒戰,瞪眼。
「說人話!」
「哦!」
廖明宴趕忙擺正態度,他覺得再不好好說話,於路遠的拳頭就會朝著自己的面門而來了。
「那個,老於啊,其實是你媳婦兒……」
於路遠往前邁的腳立馬收了回來,眼神凌厲:「她怎麼了?」
廖明宴在心裡哼了哼,讓你丫裝!
「沒什麼,就是你媳婦兒好像給你寄了什麼東西。哎呀,我也不太清楚啦。
我就是經過你家院門的時候,發現院門口扔了個箱子。拎了一下,還蠻重的。」
嘿嘿,他說的這些可都是實話,沒有一個字撒謊。
安念那個行李箱著實重得很,也不知道她是怎麼一路從京城扛到雲城來的。
廖明宴暗自揉了揉自己的手腕,剛才幫安念把行李箱從院門口扛進去,他可是出了大力氣的。
於路遠轉身就往右邊大步而去。
「喂喂喂!等等我啊!」
廖明宴腳步一錯,也往右邊跑了起來。
於路遠腳步很快,幾乎達到了急行軍的速度,路上偶遇的人都驚訝地扭頭看他,感覺自己身邊剛才過去了一陣風。
只花了三分鐘,於路遠就走到了自家院門口。
門口空空蕩蕩!
他濃眉緊鎖。
聽見後方的腳步聲,轉頭看向跟上來的廖明宴。
「東西呢?」
廖明宴摸了摸自己的鼻尖:「我幫你扛進去了。」
於路遠眉心動了動,還是開口說道:「謝謝。」
「嘿嘿,不客氣。那我就先走了……」
說完,他腳底抹油了一般,轉身就跑。
唉,本來還想跟進去看看熱鬧的,但是走到這個院門口看見滿牆的薔薇花時,廖明宴腦子清醒了。
他知道自己應該趕緊離開,再跟進去那就是不長眼!
於路遠有些疑惑,不知道他為什麼又離開了,他都做好了給廖明宴做一頓大餐的準備了。
再回過頭,看向院門上的鎖。
下意識地往口袋裡摸鑰匙的於路遠愣住了。
鎖已經被單獨掛在了一邊。
再一伸手。
院門是開的。
他心跳瞬間變得急速起來。
於路遠往內走了兩步,反手關上院門。
恰在此時,廚房內探出半個身子,熟悉的容顏,熟悉的微笑。
「元元,你回來了?」
於路遠腦子都空白了。
他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麼走上前,怎麼把媳婦兒抱進懷裡的。
他的手抱得太緊了,一隻大掌扣在她腰間,另外一隻壓在她脖子。
雙手很用力,肌肉都是繃緊狀態。
可是在擁抱時,他又克制著,沒有把懷中的安念勒疼。
「念念……」
安念靠在他懷裡,心情很好。
夫妻之間不需要太多語言,只要一個簡單的擁抱就能感受到對方的思念。
在京城時的空虛,一路南下時的焦慮,在這一瞬間,全部消失不見,餘下的只有兩人急促的呼吸聲。
「念念……」
安念翹起嘴角,雙手抬起,回抱他,輕聲回答。
「我在。」
她半個身子都還在廚房內,就這麼靠著他,安全感十足。
好半天,於路遠才稍微放開手,低頭看她。
「你什麼時候來的?」
「剛到。」
「你怎麼不回我電報?」這句話是他們兩人異口同聲說的。
說完後,兩人齊齊愣住。
「什麼電報?」
再一次異口同聲。
這時候,再怎麼傻也知道其中有貓膩。
安念眉眼微動,左手抬起,壓在他胸膛,右手摸向自己的衣服口袋,從裡面掏出一張紙條。
上面寫著:【念念,對不起,我不小心做了一件對不起你的事情。你會原諒我的吧?】
「這是你發給我的電報嗎?」
於路遠接過來一看,頓時就眉頭緊鎖。
「這寫的什麼莫名其妙……」
安念挑起一邊眉毛:「是你五天前給我發的電報。」
「沒有。」於路遠趕忙搖頭,「這裡面一定有誤會。我沒有做任何對不起你的事!」
「沒有嗎?」安念哼了哼,退後一步,雙手環胸,故作生氣。「你有沒有瞞著我做好吃的?」
於路遠用力搖頭:「沒有!」
安念伸手一指院子裡晾曬著的鮑魚肉:「那些是什麼?」
於路遠看了一眼:「是我夜裡去海里撈的鮑魚,我想著你喜歡吃,就想曬一些給你寄過去。但是這幾天雲城雨水太多了,我還沒曬好。」
也就是今天陽光明媚,於路遠才一大早把這些曬到半乾的鮑魚拿出來繼續晾曬。
安念眯了眯眼睛,從他臉上看見了坦誠,本來就不曾懷疑,此時更是更心裡如同灌了蜂蜜一般。
她傲嬌地仰著腦袋:「哼,那姑且信你一回。我再問你,你有瞞著我藏私房錢嗎?」
於路遠的頭搖得更厲害了:「保證沒有!我渾身上下只有二十塊錢,還是你給我留的零花錢。」
見安念表情微妙,於路遠立馬反應過來了,往臥室方向看了一眼。
「念念,你說的是床底箱子裡的錢嗎?」
安念有把錢放在床底木箱的習慣,從六安村到京城,再到雲城,從未變過。
於路遠笑了起來,抓住她的手。
「那是我剛領回來的津貼,不多,只有五百塊。裡面有部分獎金,但是大頭還要等一等功確定下來之後,才能給我。」
一等功的獎金可不止五百塊,那是絕對的豐厚。
而且,獎金還是其次,後面跟著的獎勵才叫真正的驚心動魄。
軍人想要晉升除了熬資歷,最快的方法就是上戰場。
於路遠之前就經常執行維和任務,所以才晉升得如此之快,但是,之前積累的那些和這次的功勞相比又算不上什麼了。
「五百塊錢獎金髮下來之後,我第一時間把它放到了你的小金庫內。」
安念「噗嗤」笑了:「算你乖!」
於路遠也跟著笑了起來,冰山長官的形象瞬間崩塌,在媳婦兒面前變身為鐵憨憨。
見他朝自己痴痴地笑,半天不知道動彈,安念肩膀聳動著,帶著笑湊過去,主動地吻他。
唇瓣相貼,輕輕地碰觸,帶著濃濃的愛意。
於路遠身體顫了顫,往前傾身,張開雙唇去捕捉她調皮的唇舌。
雙手也重新抱了過去。
等真的親上了,於路遠又侵略性十足,長腿往前一邁,直接把安念抱了起來,兩人進了廚房。
安念被他扣著腰抱起,男人有力的雙掌帶著足夠的力道,她完全不用擔心自己會不小心摔下來。
乾脆就把自己的雙手搭上男人的肩膀,就這麼低著頭回吻他。
於路遠的動作很利落,力道也很大,親吻的時候卻帶著十足的耐心和百分百的溫柔。
只含著她,輾轉。
空氣中都是兩人交纏時發出的輕微聲響,曖昧極了。
幸好剛才於路遠進來的時候有把院門帶上,不然兩口子這親密的模樣,要是不小心被客人看見了,那可得尷尬死。
安念坐在他腿上,腦中亂七八糟地想著,身子軟得厲害,右手還能搭在他肩膀上,左手卻已經放到了兩人之間。
纖長的指尖一點點地碰觸著他的胸膛。
隔著兩層衣服,她指尖的溫度卻好似直接落在了他皮膚上,帶來一陣陣戰慄和酥麻。
於路遠粗喘了兩聲,大掌更往內探了探。
安念一路情迷,也不知道阻攔,抵著他的肩膀,細細喘息。
身體也在輕微顫抖,戰慄感從腳尖往上蔓延。
「嗚……」
她腳尖繃緊的時候,張嘴咬在了他脖頸露出的地方,留下淺淺的牙印。
好一會兒,於路遠才低頭愛憐地親了親她,兩人就這麼額頭抵著額頭,溫存著。
「餓了嗎?」
這三個字在此時竟然顯得如此的一語雙關。
安念臉頰還是粉紅的,聽見這句話時,耳根好像更燙了兩分。
「餓了。」
於路遠輕笑,沒忍住又親了親她的唇角:「我給你煮麵條吃?放幾個新鮮的鮑魚。」
還有幾個沒有剝出來的鮑魚在邊上的缸里放著呢,缸里放著的是海水,新鮮著呢。
「好。」
安念微微點頭。
「乖。」
於路遠起身,把她小心翼翼地放在凳子上坐著,自己挽起袖子去下麵條了。
他廚藝遠高於安念,做飯時的利落勁兒也不是安念能比的。
很快,兩碗麵條就端了過來。
安念接過他遞來的筷子,開吃。
「唔,還是元元你煮的麵條好吃啊!我在京城可受了不少罪!
軍總院的食堂大師傅煮飯太油膩了,我每天都吃得好難受。」
這年代缺肉少油,大師傅們但凡多放些油水,都能得到大傢伙的讚美。
但是這一套在安念這裡可行不通,她的胃口早就被於路遠養刁了,那種大油糊出來的菜色可吃不習慣。
「我家念念受苦了。」
於路遠心疼得很。
「我也不知道這次會耽誤這麼長時間。」
他之前只打算在雲城呆幾天,就立馬回京城的,沒想到計劃趕不上變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