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念被她推到鏡子前面,看著鏡子裡的自己,她也不得不承認這套衣服穿起來真的很好看。
「再弄個髮型。」
喬施左右看了看,探身取了幾個發卡。
她雙手動作利落,很快就弄出來一個盤發。
安念的頭髮長度已經到了肩胛骨以下,發量也很多,烏黑柔順,一直都是用一個簡單的發圈束起。
突然變化了髮型,她看著還挺不習慣的。
「是不是很好看?」
安念摸了摸自己盤起的髮髻,和鏡子裡的喬施四目相對,笑了起來。
「是是是,比我自己倒騰的好看多了。」
「哈哈哈哈,那我再給你化個妝吧?」
喬施興致來了,從邊上抽屜里拿出一整套化妝品。
「這都是在深城商場裡買的,聽說是港城那邊的流行,價格可高了呢。我買來之後,一直沒捨得用過。」
安念被她按著坐在了鏡子前面的凳子上,微微挑眉。
「大晚上的化妝?」
「怕什麼?女人興致上來了,隨時都能畫個漂亮的妝容。自己看著漂亮就行!
男人總說女為悅己者容,實際上女人更多是為了自己看著漂亮!」
喬施嘴裡說著,已經上手開始給安念護膚。
乳液拍上去,雙手輕柔地推開。
「念念,你這皮膚科也太好了,又光滑又細膩,近看都沒什麼毛孔。」
安念任由她動作,仰著臉:「我用的是自己做的面霜,你要嗎?」
喬施毫不猶豫地點頭:「要要要!等會兒回去你就挖一半給我!」
安念被她逗笑:「好呀。」
「你這臉不需要太多裝飾,畫個眉、上個唇膏就行。」
幾分鐘後,淡妝完成,安念臉頰兩邊還落下兩縷頭髮,顯得她的臉更小了。
喬施用手指卷著她頰邊的髮絲,雙眼痴迷。
「念念,你真好看。難怪於大哥對你如珠如寶,恨不得捧在掌心。」
安念好笑地瞥她一眼,抬手輕拍:「別胡說八道。」
「我可沒有胡說,不說於大哥了,就蕭瑾年對你都……咳咳……」
察覺到自己說錯話了,喬施眼神閃躲,趕忙低頭去翻找,拿出兩支口紅擰開。
「念念,你喜歡哪個色號?橘色顯白,豆沙色顯嫩。」
安念心下皺眉,為她剛才那句蕭瑾年。
聯繫上下文,喬施想說的是蕭瑾年對自己有超越友誼的感情。
回憶起之前在蕭家時,蕭瑾年的那些舉止……
「念念,你選哪個顏色?」
安念抬眸看她,神情平靜,伸手點在左邊。
整個妝容完成了。
如果不是這裡沒有照相機,安念猜測喬施還會給自己拍上幾張照片。
「差不多了吧?我去洗臉。」
安念起身,走向邊上的洗漱間。
喬施目送她離開,暗自鬆了口氣,輕輕抽了一下自己的嘴巴。
「讓你再不經腦子胡說八道。」
安念頂著水汽走出洗漱間,笑道:「施施,我們回家吧。明天我陪你去看看店面,之後就沒有時間了。」
「哦,好的。」
喬施把乾淨的毛巾遞過去。
——
時間一晃而過。
這已經是安念到深城的第十天。
她終於把這邊的醫療系統從上到下都摸清楚了,目前最有可能承擔起深城整個醫療體系的是深城第一人民醫院。
參加過好幾輪大大小小的會議之後,安念和喬永生申請去一線看看。
「念念,一線的醫護人員未必會聽你的。」
喬永生有些擔心。
「沒事的,師父,我不是去干擾他們幹活的,只是想到一線了解一下大家的工作情況。」
安念邊收拾會議桌上的文件,邊轉頭看向他,笑了笑。
會議室內剛結束了第不知道多少次討論會,又一次沒有結果。
「師父,你不覺得我們一直游離在醫療之外嗎?今天,包括前十天跟我們開會的人,他們都不是醫療系統的。
他們不了解醫生,不了解護士,不了解醫藥,卻一直在做最重要的決定。
不說別的,就說編制問題,他們把大部分的編制都劃給了行政人員。」
說到這裡,安念沒忍住嗤笑出聲。
「他們是覺得行政最重要唄?做好上傳下達的工作就行。
說到編制,這個說自己想要十個,那個說自己必須分八個。
問起來就是候選人專業對口,實際上他們大概率都是拿回去給自家親戚分一分。」
喬永生拿著保溫杯起身,並沒有否定她的話,只是微微嘆了口氣。
「那你去一線看看吧。正好能緩解一下那邊的壓力,這段時間太多人湧入深城,醫院的病人也隨之增加,他們也扛不住太久了。」
安念抱著文件跟在他身邊走出會議室:「謝謝師父。剩下的工作就麻煩師父你自己做了。」
喬永生瞥她一眼,眼中含笑:「反正你也沒幫到我多少。」
安念:「……」
她是不太擅長跟那些人打機鋒,明明能一句話說清楚的事情,他們偏偏只說半句,心眼子忒多。
「去吧去吧,我的秘書明天也能到位了,他絕對比你好用。」
安念無奈:「師父,那你給我弄個調令。我去深城第一人民醫院。」
「你想去哪個科室?」
「去急診科。」
喬永生挑眉:「還真是前線中的前線。」
安念笑:「沖在第一線嘛。」
她現在理論知識已經進無可進,能看的書都已經全部看完了。
現在安念的腦子,就是一整座圖書館,每個字、每個標點符號都能隨時「調取」出來。
但是,她的實踐經驗極少。
如果不是足夠聰明,還有靈力作弊,對自己的身體掌控力也達到了非常可怕的地步。
安念絕對做不到精確診斷,和精準治療。
不過,很多時候,她還是依靠的靈力做輔助。
如果這次能在急診科積攢到足夠的實踐經驗,對她來說,好處極大。
喬永生拗不過她,回臨時辦公室後,提筆給她寫了個調令,遞過去的時候,交代道。
「別逞強,有不懂的隨時問我。」
「好的,師父。」
安念用力點頭。
喬永生想了想,道:「師父一直專精中醫,對西醫雖然有些了解,但是絕對稱不上頂級。如果碰到疑難雜症,你也可以給你翁師伯打個電話。」
「問我什麼?」
翁老的聲音突然從門口傳來,嚇了兩人一大跳。
喬永生瞬間瞪眼,看向門口的人:「你怎麼來了?」
翁老笑眯眯地看向他,戲謔不已。
「喲,剛才你不還在念叨我嗎?怎麼突然就變了?老喬啊,你變臉的速度還是這麼快。」
喬永生翻了個白眼:「跟你說正事呢,你不是在京城嗎?怎麼過來這裡了?」
「我是受人邀請過來看個病人,這不是聽說你也在深城,就先過來看看你。」
翁老身邊還跟著好幾個人,安念和他們互相見禮後,引著眾人去外面會議室稍坐,把辦公室的空間留給兩位老人。
半個小時後。
「念念,你明天跟著你翁師伯去醫院。」
安念想著,跟著翁老能看見一些疑難雜症,也挺好的,反正送走他們一行人之後,她還能轉去急診科,一舉兩得。
於是答應下來:「好的,師父!」
——
第二天,安念在深城第一人民醫院等到了翁老等人,和他們一起走向後面的住院部。
醫院正在擴建,在擴建完成之前,所有人都只能擠在幾棟老樓內。
深人民的老樓看著有些破舊,住院部也只有兩層樓。
安念邊熟悉環境,邊跟著踏入了二樓的心內科。
「翁老,您來了?」
心內科門口已經站滿了迎接的人。
領頭的人胸口別著的牌子上寫著:朱遙,心內科主任。
「先看看病人。」
安念跟在眾人身後,進入了一間單人病房。
病區看著破舊,這間病房內卻像是重新布置的,東西很全,而且很新。
「病人今年22歲,五天前跟隨友人來深城遊玩,期間到過幾個比較破舊的老樓。
出來後的第二天,他就覺得渾身不舒服。
自訴有人一直在心裡和自己說話,每天晚上睡覺,有人坐在床頭。轉個身露出脖子,就有人朝他吹氣。」
安念越聽越覺得奇怪,這描述的跟《聊齋》似的。
她不著痕跡地轉了轉眼睛,把整個病房就看了一遍。
房間裡沒有異常的能量波動呀。
以前在修真界的時候,安念還遇見過鬼修,不過自從來到這個世界就再也沒有發現過類似的能量。
這種末法世界,連人類都難以修行有成,更別說鬼魂了。
鬼修的嚴苛是出了名的,想要變成鬼就需要各種前置條件,變成鬼之後要修煉到能碰到外物,又需要另一番奇遇。
釋放出靈力把房間再次「清」了一遍,安念徹底放下心來。
這裡沒有鬼!
她想起自己好久之前遇到的那個患者。
因為有痰凝結於胸,他總能聽見不一樣的聲音,還覺得自己能預言。
最後是一碗礞石滾痰湯治好了的。
今天這個是因為什麼呢?
安念掃了眼閉眼躺在床上的年輕男孩,看他睡覺還蠻安詳的,望面後未察覺異樣,面色紅潤。
走在最前面的翁老已經拿到了病歷,低頭細細查閱。
這個病人的情況,他在來之前就已經了解過了,現在補充一下近期兩三天的新增檢查。
只花了幾分鐘時間,翁老已經全部看完,把病曆本遞給跟來的幾個徒弟。
「他什麼時候能醒?」
「翁老,不好意思,我現在就叫醒他。」
說話的是坐在病床邊的婦人,她穿著富貴,面上妝容精緻,只疲憊的雙眼顯示出她這些天未曾好好休息。
「小凱,醒醒,醫生來了……」
不多會兒,病床上的年輕人緩緩睜開了眼睛。
安念感覺他睜眼的瞬間,有什麼東西一閃而過,她凝神去看,又什麼都沒有。
只是對方睜開後的雙眼著實有些嚇人,除中間的眼瞳之外,眼白部分已經遍布紅色。
這是典型的紅眼病。
翁老看著他這般模樣,眉峰也微微皺了起來。
「做過眼部檢查嗎?」
「做過了。」
朱遙主任趕忙把檢查單翻到最新的地方。
「在這裡。」
「好。」
翁老剛才看過一遍,但是並沒有看太仔細,現在對方眼中的情況給了他不一樣的感覺,肯定要仔細看看。
「你們的用藥沒什麼問題,這種情況可以先嘗試用潑尼松激素衝擊治療。
連續三天衝擊治療後,如果能恢復,則進行下一步。」
朱遙主任聽翁老如此說,心下微微一松。
激素治療的副作用極大,潑尼松大量服用會損傷腎臟,引發腎炎,這些都是內里,用護腎的藥能平過去。
但是,糖皮質激素會造成骨質疏鬆,也會引發激素性肥胖。
肥胖撞上骨質疏鬆,那真的是個非常可怕的事情,可能患者治好了眼睛,卻在剛下床時摔了一下,直接被自己的重量壓骨折。
這位22歲的患者家世不凡,朱遙主任真的挺怕出問題的。
現在有翁老的一句肯定,他的責任瞬間減半,怎麼可能不高興?
他聲音更放尊敬了幾分:「翁老,您看接下來該如何治療?」
「除了眼睛之外,你還有什麼感覺?」翁老沒有回答朱遙主任的話,而是放輕了語氣問病床上的病人。
22歲的年輕病人軟軟地躺在病床上,精神萎靡。
在他媽媽的提醒下,這才不甘不願地開口。
「我渾身都難受,每隔一個小時就有人朝我脖子上吹氣,晚上更嚴重。晚上,他們還會輪流坐在我床頭,動不動就笑,又動不動就哭,他們就是不想讓我睡覺!」
他媽媽聽著聽著,臉色逐漸蒼白了。
「小凱,你怎麼不早點跟媽媽說?現在已經變成他們了嗎?」
「是,變多了!最開始只有一個人,現在有四個人,他們輪流吵我。我晚上根本沒辦法睡覺。」
小凱的媽媽雙手緊緊地抓著床單,眼中閃過一絲堅定。
「媽媽一定會救你的!媽媽會去求你爸爸!他絕對有辦法!港城那邊有很厲害的大師!」
她沒能力請到大師,但是她的丈夫一定可以!
「小凱!你相信媽媽!」
年輕人笑了笑:「媽,別想了,我們已經被放棄了,他們又怎麼可能為我們付出。」
他們兩個這些話是用粵語說的,病房內的人幾乎是從小凱媽媽說「媽媽一定會救你的……」開始,就再也聽不懂了。
眾人沒有說話,等他們倆停下後,翁老這才再次開口。
「加查一個血管C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