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
「呵呵……」
安念再次看見於路遠的時候,只朝他冷笑了兩聲,就轉過頭去。
於路遠摸不著頭腦,疑惑地問身旁的廖明宴:「念念是生我氣了嗎?」
廖明宴幸災樂禍:「你說呢?已經這麼明顯了。」
「可是我沒有做什麼會惹她生氣的事情啊?」
於路遠開始反思。
廖明宴聳聳肩,越過他往前走。
他們現在在一個會議室內。
汪興國的行動能力很強,這間會議室在短時間內已經頗具醫務室的雛形。
前面擺著幾張桌子,每張桌子後面都坐了一位醫生。
除了安念以外,還有喬永生和之前安念見過的付博。
別看付博在和安念PK的時候輸給了她,但實際上他能力很強,在東陵區有口皆碑,也是少有的年紀在五十歲以下的厲害中醫。
上次參加了國家保健組的考試後,安念以第一名的成績被錄取為預備專家,付博就排在她後面一名,同樣入選。之前說只選一位進入國家保健組,最終的結果卻變成了兩位。
其中原因比較複雜,安念問過自己的師父,喬永生告訴她是因為保健組有一位專家年紀太大了,身體不好,近期準備退休了,所以需要額外增加備選人員。
此刻,他們三人並排坐著,要給於路遠等十二名軍人做戰鬥前的身體檢查。
安念在三個醫生里是最年輕的,還是位女性,主動選她的人很少,大部分人都集中在喬永生那邊。
也有人不好意思過於偏向,站到了付博的桌前排隊。
只有安念,面前空無一人。
廖明宴很自然地走到安念面前坐下,笑嘻嘻的:「安醫生,你要檢查什麼項目?」
安念手指點了點邊上的腕枕:「先把個脈。」
他們馬上就要上國際賽場了,不宜有外露的傷口,一切有暴露風險的檢查都不能做,所以汪興國才會讓擅長中醫的醫生們過來做最後一道把關。
「好嘞。」廖明宴依言把手腕放了上去。
安念右手手指搭上他的脈搏,微微斂下眉眼。
她把脈的手藝已經非常醇熟,看過無數醫書,裡面對於脈診都有詳細表述,加上喬永生這一個月都帶著她在軍總醫院出門診、會診。
安念見識到了幾乎所有常見的脈象,也見識到了各種疑難雜症病人的脈象。
可以說,一個月前的安念和現在的安念醫療水平處於的階段是完全不同的。
一個月前的安念,理論知識滿分,實踐極少。
現在的安念,理論和實踐都已經無限趨近於滿分,再缺少的就只能是時間長河的積累。
於路遠看她專心工作,不敢打擾,只安靜地走到廖明宴身後排隊。
小隊裡的其他戰士們見自家的隊長和副隊長,都排到那個年輕漂亮的女醫生面前,一個個面面相覷。
無聲地交換情報。
【難道那個女醫生醫術很好?】
他們可是知道廖明宴的家世背景不凡,能被他看重的醫生哪裡有簡單的?
【我們也去試試?】
【成!】
別看他們只有十二個人,如果是在醫院裡掛號門診,可能一個人也就三兩分鐘。
但是汪興國要求的全面檢查卻不比門診簡單,他需要醫生們給出全面的診斷,戰士們的身體從上到下、從裡到外都必須確保檢查到位,確保沒有任何問題。
所以,脈診只是第一步。
沒看最右邊的喬永生已經開始舌診了嗎?舌頭可以看出很多東西,正所謂「舌之與苔,首須辨識;苔察氣病,舌候血疾;舌尖心肺,中央胃腑……」。
舌診辨五臟六腑,是最佳的看內症的診斷方式。
中醫四診法:望診、聞診、問診、切診,正所謂望、聞、問、切。
這一套流程下來,沒有半個小時完成不了。
於是,等安念再次抬頭時,她驚訝地發現自己面前已經排了五個人。
安念愣了一下,很快回神,看向廖明宴,說:「你站起來走兩圈。」
廖明宴不明所以,還是聽話地起身,繞著大約兩米的直徑繞了兩圈。
安念看著他走路的姿勢,沉吟片刻,在面前的本子上寫下自己的診斷。
「沒什麼大事。只是你十天前胸部曾經受過重擊,有些傷到了肺部,稍微運動兩下就會呼吸急促,隱隱作痛。
這種情況放著不管,兩三天也就恢復了。」
軍人們身體素質好,這種傷勢幾乎可以忽略不計。
廖明宴驚訝:「難怪我這幾天跑操總覺得不得勁兒,原來是內傷了。」
「我給你開點山羊角、紅花、丹參、當歸,對於急性肺損傷有很好的療效。」
安念說著撕下本子上的那頁診斷,拿著藥方到後面去抓藥。
後面的格子內已經準備好了所有的中草藥,她速度極快,每次取藥,手下都好似有一桿稱,藥方上寫著2克,就絕對不會取藥3克。
而且,安念每次都用靈力過一遍藥物,激發它內在的藥性,去除無關成分,極大地降低了藥物中的毒性,減少副作用的同時也增強了藥效。
手指靈活地把藥包上,放在桌上,安念抬頭問他。
「廖同志,你是想磨成顆粒後自己拿回去泡著喝,還是由我們煮好後給你?」
廖明宴好奇:「有什麼區別?」
他看向安念的眼睛明亮清澈,帶著毫不掩飾的欣賞,第一次見到認真工作的小丫頭,還挺新鮮的。
安念笑道:「顆粒比較難咽下去,煮好的更好入口。」
廖明宴剛想說,自己一個大男人完全不怕喝藥,想表現一下自己的勇猛威武,卻聽安念繼續說。
「熬煮出來的中藥藥效更好,你的身體能恢復得更快一些。」
「咦?那我選煮好的!」
安念點頭:「成,那你拿著藥去隔壁藥房吧,那裡有專門的藥師負責熬藥。」
「啊……」
廖明宴看了眼邊上兩個桌子,他們還在給第一個人看呢。怎麼他這裡就結束得如此之快?!
安念疑惑:「還有什麼事嗎?」
廖明宴嘴巴張了張,想說什麼,肩膀上突然搭上了一隻大手。
於路遠的聲音落在他頭頂正上方:「廖同志,看完了趕緊走,別耽誤事兒。」
於路遠的手下用力了幾分,廖明宴再不敢多嘴,縮了縮脖子,麻溜地起來了。
說起來,他現在這個傷還是於路遠打的呢,雖說是正常訓練時的擊打,但是廖明宴心裡有數,於路遠收了大部分力道,否則他絕對不可能只是輕微受傷。
「那我走了,安醫生再見。」
「再見。」安念把撕下來的單子遞給他。
廖明宴接過,小跑著離開。
安念重新坐下,本子往後翻了兩頁。
這個本子有複寫功能,下面兩頁內容和給廖明宴的那張紙上一模一樣,留作存底。
安念抬頭,朝對面坐下的於路遠微微一笑,帶著疏離和客氣。
「於同志,你有哪裡不舒服?」
於路遠抿著唇,視線細細地描摹過她的五官,很認真地回答。
「我心裡難受。」
安念一驚,難道元元有什麼暗傷?她強行壓抑住內心的急切,抬手。
「麻煩把手伸出來。」
「好。」於路遠乖乖地把手腕放到她面前。
安念搭脈上去。
脈象急切、有力、內火旺盛,並無絲毫外傷。
關心則切。
安念怕自己錯過了什麼關鍵信息,乾脆通過兩人接觸的位置,探出自己的靈力。
這一個月來,除非遇到她完全看不出線索、摸不著頭緒的病症,否則安念絕對不會浪費一絲一毫的靈力。
離開雲城之前,安念準備了十塊大小均勻的玉石,在蕭瑾年和斯萊身上用掉了大半,之後為了配置小回春丹又用掉了兩塊,現在只剩下三塊了。
這三塊玉石是安念的後手,非重要場合不會使用。
現在,她左手掌心握著口袋裡放著的倒數第三塊玉石,開始給於路遠看病。
靈力剛進入於路遠的身體,他就感覺到了,堅毅中難掩俊美的眉眼閃過一絲笑意。
他們夫妻倆對於靈力的使用走了兩個極端。
安念的身體無法儲存靈力,她的丹田到目前為止都只是漩渦模樣,也不知道是不是重生前碎嬰卻未能成功化神留下的後遺症,反正她的身體只能作為靈力的中轉站。
於路遠則完全不同,他吸收到的靈力都會融入他的身體,肌肉、骨骼、五臟六腑都被靈力增強了,力氣和抗擊打能力遠遠凌駕於常人之上。
但是他無法成功鍊氣、成丹,他走的是完全的體修路子,在身體徹底消化掉吸收到的靈力之前,剩餘的靈力隨著時間的消散會越來越稀薄,身體消化完全的靈力則會化作他的戰鬥力。
隨著時間的推移,於路遠的身體對於靈力的感知也逐漸增強。
最開始的時候,安念用靈力探入,於路遠是完全不知道的,比如他在六安村養傷的期間。
現在,安念的靈力只稍微靠近,他就發現了,並且還能用體內縈繞的靈力去回應她。
兩道不同氣息的靈力在於路遠體內勾勾纏纏。
安念驚訝的抬頭。
於路遠朝她笑了笑。
安念嘴巴抿了抿,反正都被發現了,乾脆放棄治療,她迅速地驅動著靈力繞他身體一周。
「沒有什麼問題……」
嗯?
安念瞳孔微微睜大,她剛才收回手的時候,手心被面前的男人撓了一下!
於路遠正直地看向她:「安醫生,我不需要吃藥嗎?」
「不用。」安念話說到一半,眼珠子轉了轉,換了個說法。「不過你身體裡有些暗傷,我可以給你額外治療一下。」
「哦?怎麼治療?」
於路遠好奇。
安念伸手往後一指,藥櫃後面還擺了小小的單人床,略高,適合病人躺著按摩。
「我給你按按?」
於路遠點頭:「好。」
兩人走到床邊,安念讓他趴著,隔著衣服按上他的肩膀。
室內還有好些人,等待治療的小伙子們好奇地盯著他們倆看。
安念俯身,雙手用力,邊按邊說。
「於同志,你最近鍛鍊得太狠了,肩膀肌肉負荷過度。哎呀,腰背也有點損傷,不好好修養,以後可不好娶老婆哦。」
於路遠:「……」
看來自家媳婦兒是真的生氣了,都開始胡說八道了。
就咱這腰背力量,在床上的表現槓槓的!
小伙子們豎起耳朵,八卦之心如同野火,一個個眉來眼去,好像在交換什麼機密情報。
【隊長不是打遍天下無敵手嗎?原來也受傷了啊!】
【我就說嘛!我們十幾個圍毆他一個,他怎麼可能一點事兒都沒有!】
【看起來不像啊,隊長每天訓練得跟牛似的。】
【嘿!強撐的唄!】
「腰背不行……為什麼不好娶老婆?」有年輕的戰士疑惑地小聲問其他人。
其他娶了媳婦兒的小伙子朝他「呵呵」一笑,伸手搭上他的肩膀,傳授過來人的經驗。
「你結婚了就知道了。」
「啊……」年輕戰士羞紅了臉,「我媽說今年過年就給我相看。」
「哎喲!不得了啊!我們老么也要相看姑娘了!」
幾人嘰嘰喳喳說著,聲音維持在彼此能聽見,卻不顯得太吵。
他們的說話聲,安念聽得一清二楚,難免覺得好笑,趁無人注意,伸手拍了一下自家男人挺翹的屁股。
「好了,起來吧。」
被她按了半天,最後還被打屁股的於路遠:「……」
「一時半會兒起不來。」
安念嘴角忍不住地上揚,低頭高高在上地俯視他:「那你就趴著吧。」
於路遠無奈:「好。」
天知道,他被按摩的這幾分鐘都經歷了什麼……
從舒服、到酸麻,到難以抑制的心跳加快,血壓上涌和……下涌。
此時起身,於路遠怕自己豎旗投降的壯舉被其他人發現。
唉,媳婦兒惹不得呀。
安念給他拿了床毯子蓋著,自己回到了前面。
「於同志,你再躺幾分鐘哈,剛按完最好別動。」
她裝模作樣地交代了兩句。
於路遠無奈地回答:「好的,安醫生。」
安念坐下後,看向剩下的人。
「下一個。」
「來了,麻煩安醫生給我看看。」
說話的小伙子紅著耳朵,看上去非常年輕,安念覺得他可能沒到二十歲。
但是,憑他這個年紀就能進入最終的名單,肯定非常有能力。
安念笑了笑:「好,我先給你把把脈。」
果然,小伙子生機旺盛,看他手上的繭子應該很擅長狙擊。
安念抬頭看向他的眼睛:「你靠近一點,我看看你的眼睛。」
「哦,好的。」
周雲福憨憨地笑著,眼睛睜得很大,力圖讓醫生看清楚。
安念微微點頭:「可以了。」
頓了頓,她問:「你想看得更遠、更清晰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