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她鎖門戴著草帽出來時，左右鄰居們都還在吃飯，好多婦女孩子端著碗坐在一樓香樟樹下乘涼吃飯。
隔壁鄰居見她大中午的還出門，搭訕了句：「雲花楹，你媽剛又在家裡發什麼癲啊？」
「她被瘋狗咬了，狂犬病發作了。」
雲花楹回了句，眼神很淡的看了一圈，並沒有跟她們熱情的打招呼。
她平時總是低著頭，一副老實懦弱的模樣，大家也很少見到她露出笑容，更別說聽她說刺耳的話了。
所以，她突然間回這麼一句話，在場的人都愣了下，全都一下沒反應過來。
雲花楹也沒打算跟她們多說，她今天下午還有很多事情要做呢，不想在這裡浪費時間，抬腳就大步離開。
而之前跟她說話的人這下也反應過來了，又喊住她：「雲花楹，你這是去哪裡啊？之前我聽你媽在罵，說給你報名下鄉了，是不是真的啊？」
說到這件事，雲花楹倒是停住了腳步，面無表情道：「真的，本該下鄉的是方雪，她把我名字報上去了。」
「他們真是...」
這年頭民風淳樸，絕大部分人看不慣李紅霞的做派，但是家家都有一本難念的經，他們也不好去插手干涉方家的事。
雲花楹跟她們說這件事，也沒打算讓她們幫她打抱不平，只不過是將事實告訴他們，省得她們亂說議論。
望著她離開的消瘦背影，有個頭髮花白的老婆子嘆了口氣：「方自強他們兩口子為人不地道，缺德啊，李紅霞敢這樣欺負她，擺明了是方自強縱容默許的，他們也不怕將來死了雲家找他們報復。」
「哎，這個世道啊。」旁邊另一個婆子嘆了口氣，看了眼二樓雲花楹家的房子，低聲說著：「好了，他們家的事還是不說了，我們外人說再多也沒用。」
雲花楹走路速度很快，憑著腦海中的記憶，此時已經抄近路去了離家屬區不到一里路的知青報名點。
兩個左臂掛著紅臂章的坐在簡易辦公桌前，一男一女，見到她進來，負責登記的女同志問了句：「這位同志，你是來報名下鄉的嗎？」
「是的。」
雲花楹頭上戴著常見的草帽，還故意將頭髮弄散了點，遮住了極為出色的容貌。
見他們抬頭看著自己，並沒有半點緊張，張口就來：「兩位同志，我今天來是響應國家號召前去支援農村建設的，我家裡父母是雙職工，家裡兄弟姐妹四人，除了小弟還只有十五歲，三個姐妹都已達到年齡和報名條件。我們家父母思想道德層面高，讓我們三姐妹都下鄉去勞動，給小弟做一個好表率。」
「我大姐前些天已經來報過名了，我今天是來為自己報名，我還有個雙胞胎妹妹，她今天去吃酒席了，讓我拿著資料過來代她一同報名，可以嗎？」
「可以。」
女同志點頭，接過她遞來的戶口簿等資料，還不忘表揚一句：「你們家思想覺悟高，真不愧是雙職工家的孩子。農村是一個廣闊的天地，到了鄉下後好好勞動，用你們所學知識協助農村建設。」
「是，我們一定滾好泥巴，煉好紅心，完成知識青年的使命，當好社會主義好學生。」
雲花楹口頭十分配合，這些宣傳口號每天都背誦練習，她喊出來一點都不覺得浮誇虛假。
見她態度這麼好，思想覺悟高，兩個負責辦事登記的同志還為她鼓掌：「小同志好樣的，我們期待你到了農村後做出一番成績來。」
雲花楹配合著笑，見男同志已經檢查完了戶口簿，在他們要登記時，介紹著：「兩位同志，我叫方雪，我妹妹叫方霜。」
「好，我給你們單獨開證明。」
見女同志已將名字寫上了，雲花楹雙眸下翻滾著得逞的異光，見旁邊放著一個藍色封皮的大本子，想來是登記其他重要信息的，不著痕跡問了句：「兩位同志，這下鄉地點可以選擇的嗎？」
「不能選擇，這是根據各地需求再分配的。」男同志回答了她。
雲花楹瞭然了，又來了句：「兩位同志，我可以提個小小的要求嗎？」
「你說。」兩人看向她。
「我們家家境還算不錯，父母雙職工，爺奶外公外婆家都是有工作的，我們姐妹三人被家裡養得有些嬌氣，我爸爸希望我們去苦一點的地方鍛鍊。」
「他經常聽廣播新聞，說東北西北條件最為艱苦，需要很多知識青年前去支援建設，上面領導也教導我們革命同志志在四方，紮根農村，紮根邊疆，用所學建設農村。」
「我們大姐分派到了南方的山村，條件還算不錯，我們姐妹倆想去建設邊疆，支援最貧苦的山區，能不能將我安排在西北，三妹安排在東北？」
這兩位同志在這裡招募知青已很長一段時間了，還是頭一回遇到想去邊疆的人，幾乎所有前來報名的都想去環境好點的農村，她這表現與大家截然不同，讓他們一時間不知道該說什麼了。
「兩位同志，不可以嗎？」雲花楹裝作一臉懵懂的看著他們。
兩位同志對視一眼，女同志試探性的問她：「方雪同志，你確定嗎？你真的要去西北，你妹妹也去東北？這兩個地方比普通農村可要艱苦一些呢。」
「我知道，我們要向貧下中農學習，要實現知識青年下鄉的初衷，那就必須去最艱苦的地方。」
「我們只有吃得了苦，經得住環境的摧殘洗禮，才能煉出戰天鬥地的紅心，將我們的光熱拋灑在大地上，這樣才能對得起主席和國家的認可與栽培。」
雲花楹說得豪情萬丈，兩位同志都被她感染了，見她不像是不諳世事的人，肚子裡滿腔豪情與鬥志，也就不多說了，異口同聲：「好，說得好。」
女同志拿起筆加快了寫字速度，邊寫邊誇獎：「方雪同志，你是我見過最熱血的知識青年，我相信你憑著一腔熱情與知識，定可以給農村帶去很大改變。你今天做出這麼偉大的決定，我們自然要支持，你放心，我這就給你安排西北最艱苦貧瘠的公社，你妹妹也安排去東北，去我們最遼闊的北方支援建設。」
「謝謝兩位同志，我們姐妹倆一定會好好報效祖國，用最赤誠之心完成使命，也會收拾好東西儘快下鄉的。」
雲花楹喊得特別響亮，當雙眼瞥到女同志寫下的地址時，一雙美麗清澈的雙眸里閃過詭譎笑意。
方雪，這個地方很好，希望你喜歡。
方霜的報名表是男同志填寫的，見他填了黑省的林場，雲花楹眼裡的笑意都快溢出來了。
哈哈，很期待她們知道真相時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