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景言留了兩個活口,一男一女,之前他假裝老實的時候,聽這幾人說話,大致就判斷出了,這兩人應該是領頭的,便留下了他們的性命,回頭審問。閱讀
「他奶奶的,敢打我兒子的主意,活不耐煩了!」
韓老爺子氣沖沖地踢了幾腳,對女人也沒留情,敵人在他眼裡沒男女區別,一律下狠手。
四具屍體和兩個活口都被帶回去了,姜長勝親自審問,他不僅在戰場上催命閻王,審訊犯人時更這些人膽戰心驚,只一晚上就審出來了老窩。
姜長勝帶了十來個手下,輕輕鬆鬆就將這一幫人抓了,至於上線,則交給了國安部門負責,他們B隊就不管了。
「你家的那幾個怎麼處理?」
姜長勝找到了韓景言,那天晚上他除了審出了老巢,還有韓建明,姜長勝雖然不喜韓建明,覺得他心術不正,但聽到那女人說收買了韓建明時,他還是挺意外的。
才九歲的孩子就心眼這麼壞了,長大後還了得?
韓景言神情閃過嘲諷,冷聲道:「也是時候讓我爹面對真相了。」
姜長勝眉心跳了跳,這話聽著有點不對勁,不會是他想的那樣吧?
「韓玉柱不是我爸親生的。」韓景言並沒隱瞞。
姜長勝嘴角抽了抽,還真是他想的那樣,老韓那腦袋綠得生機盎然啊。
「你爸不知道?」
韓景言冷笑,諷刺道:「他只是不願意面對罷了,其實他們如果安分守己,不戳穿也無所謂,但他們的心太大了。」
他不會容許弟弟身邊有任何危險因素的,韓建明一家必須滾蛋!
其實他老早就查出了韓玉柱的身世,這事在老家不算秘密,很多人都知道,只是他爹覺得虧欠了原配,就刻意裝糊塗,也不去調查,他爹以為,只要不去查清楚,韓玉柱就是他親兒子了,自欺欺人的糊塗想法。
姜長勝在他肩上輕輕拍了拍,有點同情韓景言,碰上那麼糊塗的爹,這小子壓力確實有點大。
在韓景川兄弟倆都安全回家了,韓建明一晚上都沒合眼,雖然是天生的壞胚子,可他畢竟才九歲,心理素質沒那麼好,晚上輾轉反側,擔心事情敗露挨批評。
早上起來時,韓建明臉色青白,無精打采的,連早飯都吃不下,懨懨的樣子把韓玉柱夫妻嚇壞了。
「建明你咋了?」
史玉珍在兒子額頭上摸了下,不熱,還有點涼,全都是汗,現在是四月,早上還得穿厚衣服呢,流這麼多汗肯定不正常。
「趕緊送醫院,建明生病了。」
史玉珍飯也顧不上吃了,著急忙慌地就要送兒子去醫院,韓玉柱也慌了,夫妻倆手忙腳亂的,宋嬸看不過去,伸手在韓建明額頭上摸了下,沒好氣嗆道:「沒發燒去哪門子的醫院,小川上回發燒三十九度都沒去醫院,吃點退燒藥就好了,咱們韓家的孩子沒這麼金貴。」
這話韓老爺子愛聽,他也看不慣大兒子兩口子咋咋呼呼的樣子,沒發燒沒咳嗽就去醫院,他韓青山的孫子又不是豆腐做的。
「坐下吃飯,著什麼急!」
韓老爺子呵斥了句,韓玉柱夫婦不敢不聽,悻悻地坐了下來,心裡恨死了宋嬸,他家建明要是有啥好歹,他們饒不了這娘們。
韓建明額頭的汗流得更多了,低著頭喝粥,六神無主的,他爸媽的話一句都沒聽清,腦子裡亂七八糟的,一碗粥喝了半天還剩下大半碗,異常的樣子讓韓老爺子也起了疑心。
「建明怎麼魂不守舍的?出什麼事了?」
老爺子話音剛落,韓建明像嚇了一大跳,激靈靈地抖了抖,抬起頭神情驚惶地看著老爺子,迷茫問道:「爺爺,什麼事?」
「你怎麼回事?魂飛走了?」
老爺子更不滿了,一點精氣神都沒有,皺緊眉頭瞪了過去,韓建明嚇得又是一抖,冷汗直流,單薄的身體瑟瑟發抖,連勺子都拿不穩,在碗上不時撞擊著。
「建明是不是失魂了?要不去山下叫叫?」史玉珍也看出了兒子不對勁,她以為是去後山玩丟魂了,山上陰氣重,小孩丟魂常有的事。
韓玉柱雞啄米一樣點頭,被老爺子使勁瞪了眼,「丟什麼魂?我看你們丟腦子了,光天化日丟的哪門子魂?腦子裡裝的是草?」
韓玉柱夫婦被訓得連大氣都不敢出,老老實實地佝著腰,早飯也不敢吃了,心裡卻還在擔心寶貝兒子,不時瞥一眼,見韓建明滿頭大汗,臉色蒼白,他們更加擔心了。
「建明在怕什麼?」
韓景言柔和的聲音響起,他去爬山了,順手采了兩枝桃花,給不省心的弟弟帶的,讓這小子拿去哄小青梅。
「沒……怕。」
聽到他的聲音,韓建明又是一抖,汗水像雨水一樣流了下來,糊住了眼睛,他也不敢擦,一動不動地站著,可憐巴巴的樣子,韓老爺子也看出了不對,皺緊了眉,厲聲喝道:「不怕你慌什麼?給我老實交待,到底做什麼壞事了?」
「沒……沒有,爺爺,我沒做。」
韓建明死不承認,他想好了,只要他咬死不承認,爺爺和二叔就怪不到他頭上,又不是他強逼著韓景川去後山的,這麼一想,韓建明沒那麼慌了,平靜了不少。
「爸,建明不可能做壞事的,他打小就特別懂事……」韓玉柱小聲替兒子辯解,話沒說完就被宋嬸打斷了,「特別懂事?小川小人書和玩具是誰弄壞的?我都看見好幾回了。」
韓玉柱咬緊了牙,訕訕笑道:「小孩子嘛,頑皮了些,建明心不壞的。」
宋嬸嗤了聲,還翻了個白眼,那小子打小就是壞種,一肚子壞水兒。
韓景言將桃花插在瓶子裡,坐在了韓建明對面,平靜地看著他,溫聲道:「建明,把你口袋裡的錢拿出來吧。」
「咣當」
驚慌失措的韓建明失手打翻了粥碗,大半碗粥流了出來,地上也有,他身上也濺了不少,但他顧不上,二叔怎麼會知道的?
「我口袋裡沒錢,二叔。」
韓建明捏緊了拳頭,咬死沒承認,總不至於搜他的身吧?
韓玉柱乾笑了幾聲,替兒子說話,「景言,我家建明身上沒錢的,我們不給他錢的。」
「有沒有錢你們說了不算,小川,去把建明口袋裡的錢拿出來。」
韓景言慢條斯理地喝著粥,沖早躍躍欲試的韓景川喝了聲,韓景川得了指示,一個箭步衝到韓建明面前,挾住了他兩隻手臂,另一隻手則在他身上搜,衣服口袋,褲子口袋,全都搜了一遍,翻出了不少錢。
有一塊的,有五塊的,還有十塊的,隨著一張一張的錢被翻出來,韓建明的臉色變得慘白,冷汗浸透了衣服,全身冰冷,像墜入冰窖一般,腦子裡也一片空白。
怎麼辦?
「比我的錢還多。」
韓景川不滿地嘀咕了聲,將搜出來的錢一張一張攤平,雙手遞給了韓景言。
當著大夥的面,韓景言慢慢地數著錢,「五塊,七塊……十五塊……建明的私房錢還不少啊,有二十五塊呢。」
他將錢整整齊齊地碼好,沖臉色震驚的韓玉柱夫婦微微笑了笑,「大嫂一個月工資也就十八塊吧?建明身上這麼大一筆巨款,是從哪來的呢?」
韓玉柱張了張嘴,可張了半天,一個字都說不出來,嗓子眼乾澀,腦子也像漿糊一樣,他也奇怪,兒子身上哪來這麼多錢?
狠狠瞪向妻子,肯定是這敗家娘們給的,史玉珍的表情更懵,她身上還沒這麼多錢呢,哪有閒錢給兒子?
韓老爺子就算再糊塗,也猜到了不對勁,老二從來不浪費時間說廢話,他提起這筆錢,肯定有原因,心頭火竄到了頭頂,沖韓建明吼道:「錢哪來的?」
韓建明顫了顫,頭垂得很低,小聲回答,「是……是我撿的。」
「一次能撿二十五塊錢?大哥,你生了個財神兒子呢!」韓景言嘲諷地笑了笑。
韓老爺子氣得一巴掌抽了過去,韓建明瘦弱的身體倒在地上,嘴角邊流下了血,韓玉柱夫婦心疼不已,可他們也不相信這錢是撿的,他們猜測兒子可能偷了韓景言的錢,所以大清早韓景言就來算帳了。
「建明你老實說,錢到底是哪來的?是不是你偷拿了你二叔的錢?」韓玉柱恨鐵不成鋼地瞪著兒子,不爭氣的東西,家裡沒少他吃喝,幹啥要去偷錢?
韓老爺子也是這樣想的,以為孫子搞小偷小摸了,他最恨的就是手腳不乾淨的人,有手有腳幹啥不好,沒想到他孫子居然成了他最討厭的人。
氣不打一處來的韓老爺子,沖地上的韓建明踢了一腳狠的,「老子怎麼會有你這麼個沒出息的孫子,丟人現眼,連你二叔的錢都要偷,老子打死你!」
怒火中燒的老爺子又踢了腳,黑著的臉嚇壞了韓玉柱夫婦,半個字都不敢替兒子說了,怕也挨老爺子的奪命腳。
韓景言喝完了一碗粥,還吃了三個大肉包,兩個煮雞蛋,早飯吃飽了,他也得開始審案了。
「我身上也沒這麼多錢,這二十五塊錢不是我的,爸,您聞聞,這錢是不是挺香的?」
韓景言把幾張錢遞了過去,老爺子接過錢使勁聞了聞,一股嗆鼻子的香味沖了上來,鼻子有點痒痒,他的臉色立刻沉了下去,都提醒得這麼明顯了,他要是還想不到就真成豬了。
這香味和昨天逮住的那個女人身上的味道一模一樣,顯然這錢是那女人給的,那個女人為什麼要給韓建明錢?
再想到昨天莫名其妙跑去後山的小兒子,老爺子哪還想不明白,黑著臉走到韓建明面前,居高臨下地看著他,眼神冰冷,看得韓建明心裡發寒,怯怯地叫了聲,「爺爺。」
「別叫我爺爺,我沒有你這種吃裡爬外的孫子,要是在戰爭年代,你這樣的人肯定當漢奸,丟盡我韓家的臉!」
韓老爺子並沒發怒,可這樣的老爺子反而更疹人,韓玉柱夫婦嚇得瑟瑟發抖,卻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他們到現在還沒搞明白。
「爸,景言,建明要是做了啥不好的事,你們大人大量,別和他一般計較啊,我肯定狠狠教訓他。」韓玉柱不住賠小心。
「建明犯的事,你兜不了。」
韓景言冷笑了聲,也不叫大哥了,本來就不是他大哥,沒必要再裝面子情了。
韓玉柱臉色大變,冷汗滾了下來,心一下子沉到了底,韓景言這話什麼意思?
「景言……你……你什麼意思?」
「你兒子勾結歹徒,收了他們的錢,故意刺激小川去後山摘桃花,再誘哄我出去找小川,那些歹徒的目標是我,你兒子想讓這些歹徒殺了我和小川,這樣韓家就只剩下他一個男丁了,韓玉柱,你生了個好兒子啊!」
韓景言語速很慢,一字一句說得很清楚,韓玉柱每個字都聽清了,可合在一起卻聽不懂了。
建明想要景言兄弟的命?
還勾結了外人?
怎麼可能?
「不可能,景言,你肯定搞錯了,建明不可能做這種事的,他一個小孩子哪有那麼大的本事,不可能的……」
韓玉柱說不下去了,伸手擦了把臉上的汗,明明外面太陽都出來了,可屋子裡卻冷得像臘月寒冬一樣,凍得他說話都牙關打架。
「景言不會冤枉人,韓玉柱,你養的好兒子!」
韓老爺子一巴掌抽了過去,韓玉柱原地轉了個圈,半邊臉立刻腫成了豬頭,腦袋直冒金星,耳朵也嗡嗡響。
但老爺子還是沒消氣,又沖韓建明踹過去,下腳極狠,韓建明趴在地上一動不動,像是死了一樣,史玉珍撲過去護住了兒子,哭著央求:「爸,就算建明一時糊塗做錯了事,他好歹是您親孫子,您不能下這麼狠的手啊!」
「我沒有這種當漢奸的孫子,連自家人都要害,長大後肯定是禍害,現在打死我是為民除害!」
韓老爺子解下了皮帶,用力抽了過去,連史玉珍一塊抽,養子不教父母之過,他一塊兒教訓。
韓景言面上淡淡地冷笑,他很了解這個糊塗父親,發這麼大的火其實一半是做樣子給他看,想讓他不再追究此事。
他爹這綠帽子戴得可真是心甘情願呢。
「爺爺……」
韓建明有氣無力地叫著,面如金紙,出氣多進氣少了,身上的厚衣服都抽破了,被血沁紅,看著觸目驚心,史玉珍身上也有幾道血痕,還緊緊護著兒子,母子倆抱頭痛哭。
「爸,不能再打了,真要打死人的,建明可是您親孫子啊,我媽就建明一個孫子,當年她帶著爺爺奶奶,肚子裡還懷著我,四處逃難,活下來不容易啊,爸……您饒了建明吧,求您了!」
韓玉柱跪了下來,抱緊了老爺子的胳膊哭訴,又開始回憶當年了,宋嬸撇了撇嘴,這種話她都聽膩了,每次過來都要哭上一遍,聽多了著實有些煩了。
但這種陳年老雞湯,對韓老爺子卻相當管用,他的怒火消散了不少,手裡的皮帶也停了下來,韓玉柱一看有戲,哭得更悽慘了,一把鼻涕一把眼淚地哭訴著,已經說到他當叫花子時,和野狗搶半隻饅頭了。
韓景川趴在宋嬸懷裡,在她耳邊小聲說:「一會兒肯定要說他去飯店搶泔水,還被店小二打了個半死。」
「別說話。」
宋嬸嘴角抽了抽,捂住了他的嘴,這些話連小川都背下了,偏偏老韓這糊塗東西卻百試百靈,每次聽了後都會對韓玉柱一家更好了。
果然,韓玉柱又說到了搶飯店泔水的事,韓景言不耐煩聽下去了,打斷了他的賣力演出,冷聲道:「韓玉柱,當年你確實過得不太好,但你是被你親爹賣掉的,和我家沒關係,你親爹名叫韓長鎖,爸,您應該認識他,算起來韓長鎖是你堂兄呢。」
空氣一下子安靜下來,靜得連一根針掉下去都能聽見,韓老爺子臉色大變,他逃避了這麼多年的事,今天終於要面對了。
韓玉柱的哭訴也停下了,眼淚掛在臉上,痛哭的表情凝滯著,還大張著嘴,看起來特別滑稽,但他現在顧不上哭了,他在害怕,韓景言怎麼會知道他爹?
他精心隱瞞了這麼多年的秘密,韓景言怎麼會知道的?
「景言,你……你說什麼呢,我爹就是你爹,哪來的韓長鎖,這種話可別亂說。」韓玉柱結結巴巴地說著,笑都笑不出來了。
「韓玉柱,其實我很早就知道你不是我家的人,如果你們一家安分守己,別起壞心思,我也不是容不下你們,但你兒子卻想要小川的命,這麼狠毒的人,我家廟小,容不下,你們一家還是去認回你們親爹吧,韓長鎖還健在,活得好好的。」
韓景言聲音依然柔和,可每個字都像是沾了冰水一般,凍得韓玉柱全身都發冷,他當然知道韓長鎖還活著,每年都都會回一趟村里,給他爹帶些吃食,可他不願意認這個沒出息的親爹啊,好吃懶做還掙不到錢的二流子,哪有韓老爺子好,傻子都知道要選誰當爹。
「不是的,我就是咱爸的兒子,景言你別誣衊人,爸,你管管景言,咋啥瞎話都說,我真是您親兒子啊!」
韓玉柱抱緊老爺子的腿,又開始哭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