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過早飯，霍競川出門辦事，陸西橙拿了一萬元給他：「要不我在柜子里放兩萬，你不夠了自己取？」
現在沒有銀行卡，因為前幾年的事，他們暫時不敢把錢存進銀行，幾萬元現金整天帶身上又太扎眼了，還好這會兒是冬天，衣服穿得厚，夏天更明顯，像帶塊板磚。
「不用，不夠我再問你要。」霍競川沒有那種奇怪的想法，什麼攤手朝女人要錢很沒面子，他又不是真的吃軟飯，只是這段時間家裡的進項少，他要儘快想辦法賺錢。
等他走後，陸西橙做了一小鍋雞蛋糕，放在煤爐子蒸的，外形不太好看，香卻非常香。
給兩個崽崽一人一塊，陸西橙把雞蛋糕切成兩個手指大小的小塊，放在籃子裡挎著出去了。
胡同就那麼大，對於胡同里搬來了新鄰居，大家都比較好奇，而且聽說新鄰居一家人住一個院子，只有幾口人，不知是啥來頭。
今天是星期天，大部分人都不上班，陸西橙走到隔壁，院門開著，三十歲左右的婦女正在洗衣服，一個小學生模樣的小姑娘坐在小板凳上寫作業，旁邊的男人盯著她，時不時指導一下。
陸西橙敲敲門，小灰牽著媽媽的手，小狼扯著媽媽的褲腿，媽媽是要幹什麼？
「你好，同志，我是隔壁新搬來的，我是姓陸。」陸西橙在人情往來方面不算特別擅長，但基本的常識是有的。
「你好你好，」婦女抬頭，瞧見門口站著個嬌滴滴的姑娘，姑娘身邊跟著兩個長得一模一樣白白淨淨的娃娃，這就是新鄰居？
「請進。」婦女擦擦手，男人站了起來，去裡面搬椅子。
陸西橙笑著抬腿進去：「前兩天忙著搬家，今天有空，做了些雞蛋糕，想著給孩子們嘗嘗，做多了，就拿了點兒出來，」說開，掀開籃子上的布，對做作業的小學生道，「小妹妹，喜歡吃雞蛋糕嗎，喜歡自己拿。」
這話就很客氣了，這年頭，誰家做雞蛋糕還會多做，就算多做了，大冬天的，放幾天又不會壞，明顯是拿來走人情的。
小學生眼神渴望，雞蛋糕好香，她家平常一日三餐能吃飽，零食卻很少吃，她抬頭看自己的媽媽。
陸西橙笑容燦爛，這孩子教養不錯，父母應該是挺講究的人。
婦女不好意思，但孩子想吃，新鄰居好心送過來的，她想了想，讓丈夫拿了兩個雞蛋出來：「小陸同志，這雞蛋你拿著，回去給小朋友們燉雞蛋羹吃。」
「好呀！」
通過交換吃食，陸西橙和鄰居算是認識了，婦女姓董，是一所高中的語文老師，她的丈夫姓方，在報社工作，都和文化沾點兒邊，生了一個女兒，正在讀小學三年級。
董老師夫婦是和長輩兄嫂一起住的，公公在啤酒廠上班，婆婆在餑餑廠，兄嫂也有工作，全家不到九口人住小院三大間正房，算是比較寬敞的。
陸西橙也把自家能說的情況說了，知道她和她的丈夫是今年考上京大的學生，董老師態度立刻好了許多，哪個老師不喜歡好學生啊！
晚一些，董老師的婆婆買完菜回來，熱情地邀請陸西橙母子三人吃午飯，乖乖，他們胡同里也有人參加高考的，只考上一個大專就牛氣的恨不得讓所有人都知道，這面前的姑娘考中的可是京大，文曲星啊！
陸西橙委婉地拒絕，看著董老師婆婆籃子裡小半隻雞好奇問道：「嬸子，這會兒菜市場還能買得到雞嗎？」不是都要大清早搶著買？這都快十點了。
董老師婆婆姓鐵，人稱鐵嬸，鐵嬸寶貝地摸摸肥嫩的大雞腿：「你們才來，不知道，這不是菜市場買的，我去的是自由市場。」
京城共有四個大的國營菜市場，早些年，每逢節假日，凌晨四五點，菜市場外面就排起了長隊，和滬市一樣，憑副食品本和票證限量購買。
從去年恢復高考開始，一些自知考不上大學的知青通過各種手段回城，但城裡又沒有工作，於是，上面允許開設自由市場，其實，去那邊賣東西的多數是附近的農民。
自由市場賣的最多是蔬菜，各種大白菜蘿蔔土豆，價格和國營菜市場差不多，還不用副食品本和票，還有少量的糧食，肉類雞蛋要憑運氣，貴是貴一些，但買的人格外多，鐵嬸也是守了一個多小時才搶到小半隻，這也比排大半夜的隊買不到強。
陸西橙豎起耳朵認真聽：「嬸子，這自由市場開在哪裡呀？」
「體育館附近就有一家，離得院還有後門橋那邊。」鐵嬸這兩個地方去得最多，最熟悉，「丫頭，你要是想買蔬菜呢，上午啥時候去都有，買肉就要守著點，買雞蛋最好早早去，要不就被人搶走了。」
「誒，謝謝嬸子。」陸西橙高高興興地和董老師一家告別，嗯，今天沒白出門，雞蛋糕策略很成功。
他們大人說話時，小灰一直乖乖坐在媽媽身邊，豎起小耳朵跟著聽，雖然沒啥表情，但不吵不鬧就很神奇，小狼則是一會兒看看小姐姐，一會兒要幫鐵奶奶提籃子，還給媽媽錘腿，乖甜乖甜的。
等回了自家院子，小灰突然冒出一句：「媽媽，我們要去賣雞蛋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