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多,也不好都擠在病房裡,陸西橙還要休息呢,大家去招待所開房間。
陸國平和霍誠濂走在最前面:「霍師長,你這次能過來,看得出來,競川是有所觸動的,當年的事情,不能說全是你們的錯,但競川確實吃了太多的苦,這孩子能長這麼大不容易,不管他做什麼,你們都別怪他。」
「陸工,你叫我誠濂就行,我都明白的,現在這樣我就滿足了,至少,他願意接受我們的幫助。」不像有些遭受了磨難的人,性情古怪,憤世嫉俗的,「多虧了你家姑娘,沒有她的影響,競川不會那麼的平和。」
「哈哈哈,我家姑娘那脾氣,估計也只有競川受得了。」嬌氣地要命,沒點兒耐性的男人估計還真哄不住。
兩對婆媳互相攙扶著跟在後面,蔣素絹問婆婆:「媽,明天你給橙橙做菜?」
霍奶奶稱讚:「橙橙奶奶手藝真好,那蛋餃做得小巧漂亮,我都沒見過,回頭再教我們做幾道,葉棠也學著點,做給橙橙吃。」
陸老太太心虛,她就那麼兩三道菜做出來是不苦的,是滬市最家常的菜,做了那麼多年,是頭豬都會了,她臨出發前還拿老頭子練手了好幾次,才算沒有翻車。
讓她教,不會再教出個苦廚師吧?
「哎,年紀大了,素絹,你做吧,你爸說了,不讓我太辛苦的。」
蔣素絹忍著笑:「行,葉棠學了好多了,她連餛飩皮都會做。」她覺得女兒還挺有福氣的,雖然半路多了個婆婆,但婆婆不愛管閒事,人又和善,對她比一些人家對親閨女還好,這是多少小媳婦求不來的好命啊!
……
陸西橙現在除了飯後讓霍競川扶著走一走,其餘時間都在床上,霍時序和霍時軻兄弟倆每天都會過來,陪她下會兒棋聊聊天,然後被他們大哥逼著做題,偶爾也會被他提溜到外面走廊上做伏地挺身,美其名曰,鍛鍊身體。
聽著外面的呼哧呼哧喘氣聲,陸西橙咔擦咔擦啃著青棗:「你幹嘛這麼折騰他們?」
「他們精力太旺盛。」總纏著他家妹妹。
「那你十四五歲時會有精力不夠的時候嗎?」
「十四五歲沒有,十二三歲時比較累。」那會兒,他剛剛開始學著給母豬接生,沒有經驗,常常發現一頭母豬要蹲守好幾天,後來,大灰出生,老狼王死了,他又要保護大灰不被其他狼群傷害,還要下地幹活,每天累得倒頭就睡。
等十四五歲時,他做這些就遊刃有餘了。
霍競川說著說著便笑了,拿走她啃完的棗核:「怎麼,心疼我?」
「我還要吃一個。」陸西橙又被餵了顆青棗,「我是在可惜,沒有你那時候的照片。」
從霍時序兄弟倆的身上,她看不到小霍競川的影子,他和他們是不一樣的。
孩童時期的霍競川,少年時期的霍競川,她都很想見一見:「如果能早一點認識你就好了。」
「笨蛋,早一點認識,我們未必有今天。」他身無長物,連自己的生存都隨時受到威脅,有什麼資格給她幸福,「我們相遇在最好的時候。」
晚上,夜深人靜,陸西橙窩在男人懷裡,她做了個夢。
夢裡是一片廣袤的原始森林,連綿起伏的山川,高大的樹木,數不清的危險……
一個十歲左右的孩子奔跑在茂密的灌木叢,上身是一件不合身的褂子,下身好像圍著一圈樹葉,赤著腳。
他身形極為靈活,攀住一根藤條就盪過去十幾米遠,懷裡抱著一隻黑灰色的動物。
突然,一頭野豬從灌木叢中走出來,直直朝著這孩子衝去。
孩子轉身要跑,看看懷裡的動物,又停下了腳步,他把它放下,隨手撿起一塊石頭,毫不畏懼地砸向野豬。
十來歲的孩子怎麼可能是一頭野豬的對手,很快,他的手臂大腿都被野豬的鬃毛刺破,鮮血流出來,他一聲也沒有吭,像是感覺不到痛一般,繼續砸著巨大的豬頭。
那隻黑灰色的動物爬起來,跑過去咬住野豬的一隻腿,被它一腳踹飛。
它在地上滾了幾圈,再次爬起,一次又一次……
一個孩子,一隻幼獸,和一頭成年的野豬從天亮對戰到黃昏,最後,那孩子手裡的石頭狠狠砸穿野豬的腦門,野豬血流如注,噴在對面的人身上。
褂子已看不出本來的顏色,夕陽照不進這片森林,他仿佛與黑色和鮮血融為一體,他抬起頭,雜亂的發間是一雙狹長陰狠冷厲的眼睛。
陸西橙突然覺得心口生疼,肚子也跟著抽痛。
「妹妹,怎麼了?做噩夢了?」
霍競川喚醒她,他這段時間晚上也不敢睡太沉,每隔一小時都要起來看看陸西橙的狀況,剛才就聽到她一直在喊「不要打,他還小」。
誰打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