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舒哄女兒睡下,出門就聽說這事,把才被老娘數落完的王春才又罵了一頓:「人霍同志好好的,你哭什麼啊,誰想的,還給臉上蓋塊毛巾,你們是缺心眼吧!」
「還有你們倆,怎麼沒把人攔住?」
林圓和姜麗麗垂著頭,橙橙跑得太快了,她們沒追上。
「走,先去看看,橙橙她男人沒事吧?」
「沒事,抱著橙橙回家了。」反而是橙橙看著更糟糕些。
到了隔壁霍家,院門沒關,整個院子靜悄悄的,只有煤球趴在走廊上,蔫耷耷的樣子。
三人走進去,沒聽到什麼奇怪的響動,鬆了口氣,走到堂屋,探出頭看向臥室。
臥室里,霍競川低頭看著自己空空的手掌,心裡好像也空了一塊,他緩緩抬頭,望向那纖細脆弱的脊背,還在微微地顫抖,他知道,是被他氣狠了,也是被嚇壞了。
霍競川就著半跪的姿勢上前想攬住她:「妹妹,你打我罵我都行,先去泡個澡好不好?」她身體弱,不趕緊把體內的寒氣驅散,會生病的。
陸西橙一巴掌拍開他的手:「不要你管我!」
「霍競川,你連自己的身體都不愛惜,又有什麼資格管我!」她聲音平靜,聽在霍競川耳中卻猶如驚雷,他心中慌亂極了,「妹妹……」
這時,臥室門被敲了幾下,陸西橙扭頭,隨後站起來往外走,經過他身邊時淡淡開口:「你再跪在這裡,我晚上就去西屋睡。」
霍競川驟然抬眸,然後快速起身:「我這就去收拾自己。」
說完也不走,就直直看著她,一米九多的身高極具壓迫性,陸西橙以往感受得不多,平時兩個人面對面交流,他都會抱著她,要麼讓她坐在手臂上,要么半彎著腰和她說話,將就她的身高。
陸西橙半點不怵,仰頭瞪回去:「讓開!」
霍競川抿唇,彎腰拿起地上的拖鞋:「穿鞋。」她還赤著腳。
陸西橙不動,霍競川蹲下,強硬地抬起她的腿,用手把腳底的髒污抹去,套進鞋子裡。
他以為陸西橙會踹他幾腳,可是她什麼也沒做,抬腿就走。
霍競川的心越來越沉。
外面的三人嚇得不敢出聲,橙橙好兇。
林舒去廚房拿了個熱水壺,往木盆里倒了半盆水:「橙橙,來洗腳。」
林圓幫她捲起褲管,一邊卷一邊安慰:「橙橙,霍同志沒事了,你該高興才對啊,這就是意外,你別怪他。」
陸西橙低低「嗯」了一聲,她無法對任何人訴說此時的心情,這不是意外,徐晉杭是蓄意謀殺,霍競川是將計就計。
徐晉杭是死有餘辜,她不同情。
霍競川……他膽子太大了,不管是他自己出意外,還是整件事被人發現端倪,他有沒有想過,她怎麼辦?
陸西橙想到這裡,渾身都在發抖,林舒以為她是凍著了,幫她搓搓手臂,姜麗麗端著薑湯過來:「張嘉寧他們從水庫帶回來了,你先將就著喝。」
她眼角瞥了瞥臥室,朝林舒林圓使了個眼色,那位咋辦啊?
林舒林圓哪裡知道咋辦,橙橙不理他,總不能她們去問吧,她們也不敢啊!
正想著,霍競川從屋內走出來,默默地去了後院,他搬了捆柴,坐在灶膛後燒水,火光照耀在他的臉上,他活像一個沒有溫度的雕塑。
時間不早了,雪又開始大起來,林舒三人先回去,臨走時還叮囑陸西橙好好的,別吵架,至於霍競川,她們反倒挺放心,他應該是不會和橙橙置氣的。
霍競川洗了澡,做了晚飯,陸西橙也沒說不吃,他夾給她什麼,她就吃什麼,只是不和他說話。
吃完飯,霍競川把熱水灌滿浴缸,陸西橙去泡澡睡覺。
霍競川洗她換下來的衣服,白色的毛衣手肘處破了,褲子兩個膝蓋也破了,他心裡疼得厲害。
收拾妥當,霍競川走進臥室,大大的炕上涇渭分明的分出兩個被窩,大的那個是他的,小的那個側躺著她。
小姑娘背對著他鑽在被窩裡,被子蓋住整張臉,只露出一小塊黑色發頂。
霍競川繞到炕的另一邊,半跪在她床頭:「摔得疼不疼,讓我看看好不好?」
沒有回答。
霍競川垂眸,手掌伸到她頭上,遲遲不敢落下去。
這一晚,臥室里,高大的男人守在炕邊,往日裡愛賴在他身上撒嬌的姑娘卻一次也沒看他。
……
俗話說,神仙打架,凡人遭殃。
前進大隊的男人們對這句話深有感觸。
如果說以前的霍競川是塊冷冰冰的石頭,現在的霍競川就是座馬上要噴火的活火山。
陸西橙每日起早要麼去林舒家,要麼去知青點,她走哪兒,霍競川就跟哪兒。
王春才苦著臉,又給了自己一巴掌,都是他,害人害己。
他看著門外風雪中立得筆挺的男人,再看看坐在屋裡和自己媳婦一塊兒做針線活的嫂子,她嫂子沒個笑臉,川哥的臉更是比煤球還黑!
這都好幾天,川哥咋還沒把嫂子哄好啊!
和老婆吵架的男人太嚇人了,誰也不敢去招惹。
昨天,霍競川站在知青點外面等人,那兩個新來的女知青上前打了聲招呼,雖然他有了媳婦,但誰讓他長得俊,又蓋了這麼大一座青磚大瓦房,一些人難免會有些小心思。
「同志,下著雪,你進去等人吧。」其中一個女知青頗為體貼地說道。
已成半個雪人的男人撩起眼皮,那雙狹長的眸子竟不似人的眼睛:「滾!」
兩個女知青被他這副模樣嚇得半死,連忙跑了,那陸知青咋看上他的,也太嚇人了!
張嘉寧站在不遠處搖頭,和老婆吵架的男人,惹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