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哐當!」
搪瓷杯掉落在地,沈葉棠聲音顫抖:「你……你再說一遍?」
霍誠濂難掩激動:「三弟來電話,說在吉省見到了一張照片,照片上的男子二十歲左右,酷似父親的父親,也就是爺爺!」
「吉省……吉省,」沈葉棠一把抓住丈夫的手,「我要馬上過去!」
霍誠濂回握住她的手:「你別急,咱媽已經帶著照片,準備坐今晚的火車南下。」
「咱媽?媽也知道了?」
霍誠濂點頭:「我們都沒見過爺爺,是媽確認說了,說……那個男人極有可能是咱們的時樾。」
沈葉棠的手握得更緊,喃喃:「肯定是,肯定是,媽這樣說,那就肯定是!」
女人比男人有更強烈的直覺,好多次他們找到相似的人,男人們還在調查,老太太只一眼就確定,那不是她的大孫子,沈葉棠也覺得不是,最後的調查結果就真的不是。
如果連媽都那樣說了……沈葉棠的心砰砰砰狂跳起來,她的時樾,她的兒子真的還活著!
誰也沒去管收拾到一半的行李,夫妻倆沉浸在激動又忐忑的思緒里。
待心情稍稍平復,沈葉棠打開臥室的柜子,三開門大衣櫃,丈夫的衣服多是軍裝和中山裝襯衫,占據了一個小小的角落,她的衣服也不多,最多的是沒穿過的新衣服,各種款式都有。
她捧起剛做好的一雙布鞋:「三弟還說了什麼,孩子多高了?也不知道這鞋是小了還是大了,他能不能穿上。」
霍誠濂望著柜子從巴掌大的小鞋子到四十四、四十五碼的成人鞋子,眼眶泛紅:「穿不下,咱們再做,現在男人都喜歡穿皮鞋,咱們也買皮鞋。」
「你說的對,吉省那邊冷,還要買棉衣,咱們這兒棉花不多,誠濂,你去弄些棉花來。」
「好。」霍誠濂知道,給兒子做衣服鞋子能轉移妻子的注意力,否則,接下去幾天,她肯定坐立難安、茶飯不思。
……
七天後,一列從華國北方駛向南方的火車緩緩進入粵省火車站,霍誠濂夫妻等候在站台上,見到一位老婦人帶著兩個半大少年出現在視線中,連忙迎上前。
「媽!」
「媽,您辛苦了!」
霍老太太神色疲憊 ,兩個孩子精神倒是不錯,畢竟坐的是臥鋪車廂,還有家裡的警衛員一路跟著照顧。
「大伯,大伯娘!」
沈葉棠摸摸兩個侄子的腦袋:「時序、時軻,大伯娘謝謝你們。」是他們第一個發現那張照片。
火車站人來人往不是說話的地方,霍誠濂開了部隊的吉普車來,又花了三個多小時,幾人回到住所,沈葉棠忍著激動給老太太泡了奶粉:「媽,你先休息休息?」
「不用,我還熬得住。」霍老太太從隨身的包里取出本書,書裡面平平整整夾著兩張照片,「你們看!」
霍誠濂和沈葉棠對視,竟誰也不敢去拿。
老太太嘆了口氣,將照片攤開在桌上:「這張是你們爺爺的,這張是那孩子的。」
沈葉棠的視線先是看老照片,霍太爺站在一棵枝葉繁茂的樹下,穿著一套黑色西裝,頭髮向後梳著,露出寬闊的額頭,面容冷峻,一雙瀲灩的鳳眸卻意氣風發。
這是一個極為出色的男子,霍家那麼多子孫,論容貌,都不及霍太爺。
半晌後,沈葉棠才緩緩將視線落在旁邊更新的照片上,幾乎是瞬間,她的眼眶就紅了。
不知道為什麼,一看到照片上的男人,她的心就又酸又痛,這是從未有過的感覺。
霍誠濂也緊盯著照片不放,這是他的……兒子?
儘管尋找了無數次,儘管一次又一次地安慰自己,吉人自有天相,孩子還活著,可夫妻倆比誰都清楚,那么小的孩子,當時才兩歲的年紀,要怎麼在這個世界活下來?
就算有人撿到了他,又會真心對他好嗎?
況且,中間經歷了饑荒和天災,普通人家,連自己都要活不下去,親生的孩子養得面黃肌瘦,甚至鄉下,養不活孩子,乾脆女娃子生下來就扔掉,被野獸吃了。
一個沒有血緣關係的孩子,又要怎麼活?
可是,相信兒子還在世上是夫妻倆最大的精神支柱,誰也不敢去想最壞的可能。
沈葉棠小心翼翼拿起照片,手抖啊抖,淚水滴落下來,她連忙去擦,不能弄髒了:「誠濂,誠濂,這是我們的時樾對不對,對不對?」
霍誠濂擁住妻子的肩膀,看向母親:「媽?」
老太太把電話里沒說清楚的照相館老師傅的話告訴他們:「照片的來歷就是這樣,誠禮已經著手去查了,最大的線索是殺豬匠,我怎麼瞧著不太像呢?」
她大孫子這臉,咋看咋不像殺豬匠!
霍時序霍時軻站在一旁:大哥哥會殺豬,哇,好厲害!
「好好!」別說殺豬匠,只要不是十惡不赦的殺人犯,哪怕是乞丐,他們也能接受。
「媽,您和時序時軻先住下,等我安排好這邊的工作,我親自過去東北。」霍誠濂的工作不能說走就走,心裡再迫切,也不能忘了身上的軍裝。
「那我先過去……」沈葉棠卻是心急如焚,恨不得馬上飛到東北。
「你和誠濂一起。」老太太發話,雖然有七八成可能,但萬一不是,她怕兒媳婦受不住打擊,希望越大,失望也就越大。
老太太帶著兩個孫子去休息了,霍誠濂夫妻還坐在客廳里,沈葉棠手指撫摸照片上的年輕男人:「原來他長得既不像你,也不像我。」
不是她幻想出來的任何樣子,卻好像就應該長這樣,從此以後,她腦子裡關於兒子的容貌有了具體的形象,不再是模糊不清的幻象。
霍誠濂卻注意到了邊上的姑娘,這……好像在哪裡見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