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男人的過往

  陸西橙拖著籮筐走到昨天的玉米地里,已經七點多了,這些偏僻的地不可能安排個人專門管著有沒有遲到,反正干多少活拿多少工分。喝了口自己泡的檸檬水,陸西橙開始掰玉米,有了昨天的經驗後,今天速度快了一些。陸西橙不追求當什麼勞動標兵,她只要完成最低任務就行,所以她干半小時,跑去休息半小時,大半個上午過去,居然也裝滿了一籮筐。

  把最後一個玉米扔進籮筐,陸西橙拍拍小手,難道她還有干農活的天賦,進步神速!

  坐到石頭上剝開雞蛋剛咬了一口,就看到男人過來了,把雞蛋全部塞進嘴巴里,陸西橙蹬蹬蹬跑過去掰玉米。

  「唔唔……嘔!」第一口雞蛋沒咽下去,嘴裡又被塞了一整個雞蛋,陸西橙直接被噎住了,一句話說不出來。

  男人見狀忙上前拍她的後背:「吐出來!」

  陸西橙搖頭,不行,她嘴巴動不了。男人強硬地捏住她的下巴,手指伸進嘴裡摳挖,把那顆完整的雞蛋弄碎了摳出來,陸西橙眼裡冒出了生理性淚水,臉漲得通紅,她上輩子學過簡單的急救知識,她彎著腰,把拳頭放在腹部,用力往上按壓,無奈力氣太小,喉嚨口那塊雞蛋怎麼也出不來。

  她祈求地看向男人,現在只有他能救自己的。男人似乎看懂了她在做什麼,他一手抱住她的腰,一手握拳頂上她的腹部:「是這裡嗎?」

  陸西橙抓住他的手挪了一寸,男人拳頭向上擠壓,不斷重複,終於在十幾次後,陸西橙一聲乾嘔,雞蛋被排了出來,要不是腰間男人的手扶著,她差點癱軟在地。

  此時的陸西橙形容狼狽,臉紅紅的,眼角泛著水光,嘴邊下巴和衣服前襟都有穢物,她完全不敢看男人,默默掏出手帕給自己擦,眼淚滴滴答答落。

  男人把她的水壺拿過來,擰開蓋子遞到她面前,放低了聲音:「先喝點水,還難受嗎?」

  陸西橙接過水壺喝了一口,搖搖頭,不說話。

  「那我去給你把手帕洗一下?」

  「我也要去。」陸西橙的聲音好像蚊子叫,男人卻聽到了,他把陸西橙的飯盒水壺一起拿上在前面走,陸西橙好像個被欺負了的小媳婦在後面小碎步跟。

  到了河邊,陸西橙迫不及待地蹲下身洗臉,然後沾濕了手帕擦衣服,擦了半天,直到衣服上一點髒污都沒有了,又理了理劉海,確保自己還是美美的才滿意。

  男人照舊在她旁邊,正看著她,覺得她和山里那些給自己梳理毛髮的小動物很像,陸西橙起身,她今天穿了件白色的襯衣,擦洗過後,胸前一大片衣服都是透明的,男人跟被什麼燙到一樣猛然轉過頭去。剛剛著急救人沒覺得,現在回過神來,那個動作……他甚至碰到了她的……他閉了閉眼,不敢再想。

  陸西橙卻無知無覺的,還歪過腦袋湊到他面前,小臉上有未擦乾的水跡,粉撲撲,晶瑩剔透:「霍大哥,今天謝謝你呀!」她笑起來,唇紅齒白,嬌憨動人,她猶豫了下還是問出口,「霍大哥,你到底叫什麼名字呀?」萬一真的叫狗蛋可怎麼辦呢?她聽外婆他們講過,以前每個村都有好幾個蛋的,叫這個名字很正常,可是她真的接受不能啊!

  「霍競川。」

  「嗯?」

  男人重複一遍:「霍競川,我的名字,物競天擇的競,山川的川。」說完緊張地看向她的臉。

  陸西橙不知道男人在擔心什麼,只覺得奇怪,這名字,不像是一般鄉下人取出來的。

  她乾脆拉著男人一起坐下,兩人迎著河面的微風,陸西橙問:「這個名字誰給你取的呀,你昨天不是說你是孤兒嗎?」

  霍競川沒有先回答她,而是反問:「你這兩天沒有聽村里人提起過我嗎?」

  村里人?陸西橙接觸到的就是老支書家,他們家沒提到,然後就是……她遲疑:「我昨晚聽到幾個大娘說小霍,那個小霍是你嗎?」

  「是我,大隊姓霍的就我一個。」他毫無保留地把自己的來歷說了。

  霍競川自有記憶以來,就是在山裡,喝狼奶,吃野果,偶爾吃生肉,深山是他的家,狼群是他最好的夥伴。在他五歲那年,有次救了一個老太太,才知道自己是一個人類。老太太姓傅,是個可憐人,一個人住,他把老太太送下山,第一次見到了人類的村落,後來,老太太教他生火,辨認各種糧食,他漸漸像正常人一樣生活,只是還是住在山裡,只偶爾下山。

  他住的山被附近的人叫做九龍山,九座大山連綿不絕,山里植物動物資源豐富,除了狼群,還有野豬,黑熊等兇狠的野獸,山雞野兔等小動物更是常見,它們基本不下山,山下的人們也只在山的外圍活動,砍些樹木,彼此相安無事。直到他八歲那年,山下鬧饑荒,種的糧食沒有收成,人們沒辦法,只能往山里走,動物們的領地被侵犯了,普通的人類如何是這些猛獸的對手,被一路追咬,逃回村子,而狼是記仇的動物,怎麼甘心就這樣放過這些人,第二天,狼王帶著幾十頭狼包圍了村莊,而他就坐在狼王的身上。

  狼群咬死人十幾人,村民們嚇壞了,他們不會和狼溝通,只能祈求和狼群在一起的他,那時的他在傅奶奶的教導下已經學會了很多人類的語言,他沒有開口,但是和他一起長大的狼王看出這些人是他的同類,不再追著不放,帶領手下回了深山。

  過了大概一個月,老支書和其他村幹部,還有公社的民兵連一起找到他,他們在山腳下等了好幾天,就是為了勸說他去村里住,他不知道他們存了什麼心思,或許看他孤身一人,有惻隱之心,或許是被狼嚇壞了,看中他在狼群里的地位,或許兩者皆有,但就像傅奶奶說的,他是個人類,他不能一輩子和狼群生活在一起,他應該過正常的人類日子,所以他同意了。

  他在前進大隊落了戶,因為饑荒,有些屋子空了出來,大隊讓他自己選一個,他沒要,而是在山腳下用木頭和茅草搭了小屋,傅奶奶家也在旁邊。

  村幹部們對他很友好,但村里人對他卻是懼怕又鄙夷,懼怕他能指揮動狼群,他們不敢去的深山,他來去自如;看不起他是個野孩子,從小沒爹沒媽,在山裡像頭畜生一樣長大。一些孩子好了傷疤忘了疼,居然敢聯合起來打他,呵,從小和狼賽跑,和野豬搏鬥,捏死這些人就好像捏死一隻螞蟻那麼簡單。他們挑釁一次,他就痛揍他們一回,幾次過後,誰也不敢來招惹他了,不知道從什麼時候起,這群人就一口一個哥的稱呼他,好些人年齡還比他大幾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