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晉杭腦子裡嗡嗡作響,本以為十拿九穩的事,半路殺出個程咬金,還是個他惹不起的程咬金。
想起父親說過的話,如果不是一同下鄉,在滬市,高門嫁女,低門娶媳,即便他家,要配陸家的女兒也是高攀。
所以為什麼?
沒人能告訴他!
王滿囤鎖好倉庫的門,讓大家都散去,他和兒子還有老支書往家走。
「支書,你看這事?」
本來,人家年輕人處不處對象,和誰處對象都和他個大隊長無關,只小霍是他看好的後生,陸知青又不是一般的知青,這兩人……
李有糧吐出一口煙圈:「陸丫頭和小霍都是有分寸的,你先別管。」
他是受人之託要看顧人家閨女,可處對象這種事,人家對爹媽都未必說,讓他一個老頭子怎麼管?還能強硬的棒打鴛鴦?
人家親爺爺,他老領導都干不出這樣的事!
唯一慶幸的是對方是小霍,小霍是個好孩子,至少他不會欺負那丫頭。
但……王滿囤和李有糧對視,小霍處對象?這事怎麼想怎麼怪異。
一個硬邦邦,連話都很少說,對誰都不假辭色的男人處對象,會是什麼樣子?
他是不會欺負,但那脾氣,嬌滴滴的丫頭受得了?
冷著臉兇巴巴的樣子不會把人嚇哭?
「林松啊,你去喊下小霍和陸知青,讓他們晚上來家裡吃飯。」李有糧對跟著的王林松說道,「滿囤你也來。」
……
霍競川徑直扛著糧食回家,陸西橙沒有跟著, 他說這幾天還要上縣裡兩趟,她打算做些東西讓他幫忙郵寄。
給陸母的毛衣快織完了,她在加緊做最後的收尾,就聽到林圓喊她。
「怎麼了?」陸西橙打開門。
林圓指了指大門口:「不是我叫你,我有人找你?」
陸西橙把毛衣給林圓,自己走到大門口。
「你是?」是那天晚上和大隊上他們一起來的男人。
「是我。」王林松點頭,「自我介紹一下,我叫王林松,我大隊長家的二兒子,目前在南方當兵。」
王林松頓了頓:「對不起,我覺得你很眼熟,你是不是有個兄弟叫陸北霽?」
「是的。」陸西橙素未謀面的便宜弟弟是叫陸北霽。
王林松笑了:「那就對了,看來我沒認錯,你和你弟弟說的,不太一樣。」
王林松和陸北霽在一個連,還在一個寢室,他聽陸北霽提過,他有個雙胞胎姐姐,是個彆扭的悶葫蘆,因為他的關係,姐姐不得不下鄉,陸北霽很內疚,不知道陸西橙在鄉下過得怎麼樣。
王林松一見到她的長相,就覺得有七八分可能是陸北霽的姐姐,再聽名字,就更確定了。
只是……彆扭的悶葫蘆?
其實陸西橙和陸北霽五官相似,但整體卻很不像,臉部輪廓不同,給人的感覺也不同。
陸北霽很張揚,充滿了少年氣,陸西橙很嬌軟,嬌滴滴的,但兩人身上有個共通點,就是都能一眼看出是那種優渥的家庭條件下養出來的孩子。
「人都是會變的,我以前不懂事,現在懂事了。」陸西橙心想,她都換了個芯子了,當然不一樣。
「那倒是。」王林松沒太糾結這個問題,把來意說了,「老支書讓你和霍兄弟去家裡吃飯,他那邊是我去通知還是你?」
「麻煩你去通知下,我還在忙。」陸西橙說,她別墅里還烤著肉乾。
「好。」
王林松到霍競川家,霍競川在院子裡殺雞,之前帶回來一隻吃完了,他再殺一隻,山里還能抓幾隻回來,陸西橙不喜歡吃腊味,他打算隨吃隨殺。
「這是野雞?好肥啊!」王林松走進來,看著那隻羽毛鮮艷的雞,忍不住說道。
他以前也去山裡套過野雞,都只有兩三斤重,沒遇到過這麼肥的。
霍競川把雞頭連著雞脖子一刀砍下,頭都沒抬:「有事?」
「這怎麼不要?」雞頭雞脖也是肉啊!
「她怕雞頭。」
開始他以為她只怕活的雞,燉雞的時候把雞頭一塊兒燉了,結果小姑娘嚇得渾身顫抖,哭了好半天,她說相比活生生的雞腦袋,她更怕這種死的雞頭。
從那以後,他再也不敢給她看到雞頭,殺雞都會避著她。
王林松沒料到會是這樣的原因,他一怔:「你很喜歡她?」
前幾天在倉庫,他還在想是什麼樣的女同志能讓這個冷硬的男人百鍊鋼化為繞指柔,今天就看到了。
霍競川笑了笑,喜歡太輕了。
「來我找什麼事。」
「哦,老支書讓你晚上過去吃飯,陸知青那兒我通知過了。」王林松想要坐到躺椅上,被男人喝止。
他用腳踢了個板凳給他:「坐這兒。」
王林松看著躺椅上的小碎花墊子,大笑出聲:「霍競川,沒想到你居然是這樣的男人。」
什麼樣的男人?
霍競川瞥他一眼:「你不懂。」
「我是不懂,」王林松嘆氣,「不知道我有沒有機會懂。」
隊上的人,包括他很多戰友,娶媳婦就是相親,條件差不多就在一起,婚前甚至都沒有見過幾面,像這樣能遇到個心意相通的太難了。
王林松有些羨慕,也有些嚮往。
「你知道她的家庭條件嗎?」王林松把霍競川當成朋友,不願意看到他以後感情坎坷。
霍競川點頭:「嗯!」陸西橙都告訴過他。
「如果他們家裡不同意?」陸北霽沒有炫耀過家世,但他們白天一起訓練,晚上一起吹牛打屁,言語間難免會帶出來一些。
他知道,陸北霽在軍區有叔叔舅舅,還有一堆表兄弟堂兄弟,父母工作肯定也不會差,這樣的家庭會同意女兒隨便嫁給不知根知底的人嗎?
那些家庭一般,長得還沒陸知青漂亮的文工團女兵找對象都挑年輕有為的幹部呢!
王林松不貶低自己,卻也明白,像他們這種山里出來,沒有根基的人以後娶媳婦或許能找小縣城的姑娘,但大城市的嬌小姐是看不上他們的。
霍競川拔著雞腿上細細的雞毛,聲音沒有起伏,卻透著不容忽視的堅定:「那我也不會放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