滬市。
陸國平騎著車下班,臨近年底,各個廠子都在趕生產,妻子蔣素絹已經連續加班了好幾個晚上,反倒他這個不主管生產的廠長有時間回家做飯。
晚點八點多,蔣素絹打開門,陸國平放下手裡的書:「你坐,我給你把飯熱一下。」
蔣素絹點頭,棉紡廠不包晚飯,她加班餓到了現在。
十幾分鐘後,陸國平把飯端出來,看著她吃,蔣素絹填飽了肚子才問他:「你今天怎麼了?」看著心事重重的。
「我今天去市政府開會了。」陸國平說,「遇到了咱們新上任的代理市長。」
蔣素絹沒說話,丈夫的廠子大,經常性去市政府開會,領導還會下去走訪,遇到市長不奇怪。
「那位市長說,他有個兒子,和咱家姑娘在一個地方插隊。」
蔣素絹神經繃了起來:「他的意思是?」
「他的意思是兩個孩子關係挺好的,以後咱們兩家也都多走動走動!」
「那你怎麼說的?」蔣素絹問,多走動的意思很明顯,想做兒女親家。
「我當然是沒同意,只說咱家姑娘年紀太小,還不懂事。」陸國平嘆了口氣,「咱家不怕他一個市長,就怕橙橙真的在鄉下和他那個兒子處對象。」
之前還打電話過來問,後來老秦說找人看著,但他們夫妻心裡總不太放心,
如果沒點苗頭,問什麼問啊?
還有找的人是什麼人啊?
老秦也是個不靠譜的,他這幾天打過去都是秘書接的,一天天不知道在忙什麼!
「那他那個兒子是什麼樣的人,你打聽過了嗎?」蔣素絹也皺眉,這天高皇帝遠的,女兒真要不聽話非找對象,他們也管不了,除非親自過去看看。
「你能不能想辦法去北方?」她的工作沒有出差機會,丈夫的有可能。
「我明年爭取爭取!」陸國平也想親自去看看女兒,兩年不能回家,誰知道在鄉下過的怎麼樣!
受欺負倒是不至於,但吃的好不好,住的好不好也是父母操心的。
「他兒子我不了解,不過這位市長本人……」陸國平搖搖頭,「太過圓滑,急功近利。」
圓滑不是錯,在官場需要適當的圓滑,然而太過圓滑誰都不得罪,就是沒有主見,不強勢,這不是一個高層幹部該有的作風。
剛剛上任,沒有站穩腳跟,就想做出點成績,下的決策都是沒有前瞻性的。
這位徐市長在京城只是某個部門的領導,管理一個部門和管理偌大的滬市,需要負責的工作是完全不一樣的。
私下裡,陸國平及他們各個大廠的廠長都不看好這位代理市長。
「而且,據說,他的妻子和母親,都是強勢的婦女同志。」陸國平繼續道。
強勢的母親教出來的孩子有兩種,要麼就是更加的強勢,要麼就是軟弱,按照這位市長的性格,他的兒子,不太像是強勢的那種。
「那樣的家庭不適合咱們姑娘。」蔣素絹說,她自己沒有受過婆媳問題困擾,但她們廠里那麼多女職工,她聽得太多了,被婆婆把控家裡財政大權,丈夫的工資上交,自己的工資上交,平日裡連多吃口飯都要看婆婆臉色,這樣的日子是她女兒能過的?
而且一個軟弱的丈夫,嫁給他幹什麼?蔣素絹日常會對丈夫抱怨,不高興了拍打兩下,但那是夫妻間的情趣,在外面,他丈夫就是個頂天立地的男人,很能抗事,這樣的男人才是依靠。
嫁一個軟蛋,還不如留在家裡當老姑娘。
蔣素絹急得在地上打轉:「你那個同學,你明天再打打電話,問問到底什麼情況。還有,老爺子不是有戰友在那個大隊嗎,那邊不能打電話,咱們寫信過去問問……」
「行行行,你別急,我明天就打,我覺得咱姑娘眼光不至於那麼差吧!」他女兒帶的錢和票不少,不缺吃不缺喝,幹啥要看上軟蛋啊!
「那可不一定,我當年看上你,就是看上你的臉了!」
「你不是喜歡我學問好,有技術嗎?」
當年他們兩個廠里聯誼,安排在機械廠大禮堂,陸國平剛回國,被趕鴨子上架,說是提高男同志的含金量。
他那會兒沒房子,住在外面,匆匆忙忙趕去廠里,到了禮堂發現把鋼筆丟了,那筆對他很重要,他又跑出去找,找了一路,是被蔣素絹撿到了。
得知蔣素絹正好是聯誼的棉紡廠女工,因為撿到他的鋼筆在原地等失主,相親沒去成,他很是愧疚,後來兩人又見了幾面,彼此互生好感,陰差陽錯的就成了一對。
陸國平一直以為是自己的內涵吸引了妻子啊!
「呸,剛認識,誰知道你有什麼內涵,要不是你長得好看,誰還和你出來散步看電影!」
陸國平:「你怎麼能這麼膚淺?!」
「你不膚淺,你看中我什麼了?」
陸國平說不出話來,他當時除了愧疚,還覺得這姑娘心善溫柔,當然,長得也清新秀麗。
倆人半斤八兩,誰也別說誰!
「所以,你還放心你姑娘嗎?話說,那個市長長什麼模樣?」
「沒我好,沒我高,他妻子廠里婦女主任見過,長得一般,沒你好看!」陸國平聲音有點委屈。
「行,那沒事了,」蔣素絹擺擺手,「咱姑娘看不上那人。」
「真的?」陸國平還是擔心,「你怎麼確定?」
「這還用問,她爸、她哥、她弟、她姐夫、她叔叔,個個儀表堂堂,她為什麼要去喜歡個長得醜的軟蛋?!」
女人喜歡男人無非就是看中男人長得好,能力強,那市長兒子哪兒哪兒都不占啊!
陸國平小心翼翼問:「那如果是那男人甜言蜜語討好咱姑娘呢?」
蔣素絹一噎:「你明天還是打電話吧!」
陸國平摸摸鼻子,收拾碗筷進廚房,他爸說的,一天到晚和老婆計較的男人沒出息!
他明天老老實實找老秦去!
老秦怎麼像是在故意躲著他呢?!